大约也是想起来,今时不同往日,在这当口提大老爷,那不是促狭打趣,而是落井下石。
幸而此刻老太太已经走了,不然光凭这一句话,就没她好果子吃。
祝大太太抬眸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面色淡淡的,带着几分嘲弄的冷意。
祝二太太就更懒得搭理她了。
她是晋安林氏出身,最重嫡庶,四老爷是姨娘所出,四太太王氏也是王家庶女,庶配庶的,在她眼里,就没有与她交谈的牌面。
......
但总而言之,不管祝二太太与四太太这对妯娌间打了多少机锋,卫珩失去行动自由,被迫跟祝府一群小萝卜头一起出行这件事,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定了下来。
关键他还不得怪祝宜臻。
因为小姑娘真的是极诚挚地,极单纯地,极极欢喜地盼着他来的。
甚至为了欢迎他,还偷偷往自己的荷包兜里塞了个银丝小卷儿。
一个银丝小卷儿太大,她为了能放进兜兜里,自己掰了半个给啃掉了,剩下的一半硬塞塞进小荷包中,掉了一地的面渣。
当卫珩被丫鬟领着到了西角门处,收到小姑娘的这份热情时,真是哭笑不得,却又不得不收,不然他怕面前这双充满期待的黑亮大眼眸,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生平第二次,他破地荒地把一块面渣不断的狼藉馒头块儿,装进了自己的腰袋。
至于人生第一次破天荒,是收了祝宜臻小团子的蜜饯枣子。
那几颗枣至今仍然放在他屋子内柜中的一个小罐子里,昭示着小姑娘对自己未婚夫的热情和讨好。
勉强也算是......定情信物吧
......
今日上元节,街面上挂满了花灯,着实热闹的紧,京城虽繁华远胜他地,却也难得有这般盛景,因而尚书府里除了尚且嗷嗷待哺的奶娃娃,其余姑娘少爷们都聚在一块儿了。
大房的祝亭霜,二房的宜宁宜臻宜筠,还有亭钰亭盛两个哥儿,三房老爷外放去了滇省,没在府上留人,四房最小的宜珊不过半岁,便只来了宜榴宜嘉和亭瀚。
除此外,还有借居在祝府的表小姐戚夏云,祝大太太的远方侄女钟濡霈。
以及卫珩。
乌泱泱一片人,连带着丫鬟婆子小厮,从西角门一道儿出来,让前世是独生子,今生也只有一个亲姊妹的卫珩十分直观地体会到了,何为世家大族,何为多子多福。
且这么多人里,除了祝宜臻和祝亭钰,唯一还让卫珩微微侧目的,便是祝大老爷的那位独生女,祝四姑娘祝亭霜。
当然不是因为她的美貌与气度。
而是她腰间挂着的那只香囊。
卫珩五感十分灵敏,更何况是这么近的距离,足够他清晰地闻到祝亭霜腰间香囊里散发出的香味=气。
非常熟悉。
如果他没闻错的话,这香,应该是叫浮罗香。
融了四十四种原材料,萃取捣研,入蔷薇水熬炼十二个时辰之后,窨半月之久,才能得到一小盅香料。
因为一次不能制多了,一多,这么杂的原材料,香味就要乱,最后不仅制不成浮罗,反而会浪费珍贵的香叶。
浮罗香香气清新,不奢靡,不厚重,带着果味,还能温脾养气,静心醒脑,最适宜少女不过。
但其中香料,一味紫雾叶,一味百炼佛,一味子夜蓝,都是南洋渡来的特产,大宣的气候过于干燥寒凉,并不适宜种植。
甚至哪怕是在南洋,也稀罕的很,好难得才能寻到一块温度,湿度,泥土都适应的种植地。
卫珩之所以对这浮罗香知道的这么清楚,甚至连制作方法和原料产地都了然于心,是因为,这香料最早的生产和销售商,就是他小舅。
只不过后来因调制而成的香实在稀罕,价格越发高昂起来,甚至出现了一料千金的结果,嵇小舅生怕太过高调会给嵇家招来灾祸,便壮士断腕把香料配方卖给了皇商成家,从此只做香叶原料运输生意。
这浮罗香,被成家拿到手后,稍一运作,便成了御贡之物。
一年不过那么半车,宫中得宠的娘娘公主们一分,几乎不能剩多少,祝亭霜能使了它作香囊,怕真是如传闻所言,深得太后的眷顾。
若冷情些说,祝大老爷这一去,便是给他唯一的闺女带来了一步登天的机会。
或许连祝亭霜自己都搞不清楚,这究竟是祸还是福。
祝亭霜感受到了卫珩蜻蜓点水一般的视线,却并未放在心上。
她自小早慧,才智谋略比男子也不逊色,又生的一副好相貌,受惯了周遭的关注和追捧。
而卫珩,不过就是其中容貌稍微出众些的一位。
没有什么特别。
她偏回头,正要瞧回去以示警告,却发现少年已经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而后迈步走到她七妹身边,把一块木头递给她。
宜臻抱着木头,仰起脑袋欣喜道:“好漂亮的鸡!”
“是鸭子。”
卫珩纠正她,一边伸出手,拧了一下鸭子身上的发条,鸭子就忽然就在她掌心动了起来。
宜臻唬了一跳,手一甩,一不小心就把木头给摔在了地上。
那鸭子在地上顿了顿,而后竟自顾自迈起小腿,在泥土地上一摇一摆地走起路来。
走了足足三个呼吸才停。
小姑娘瞪圆了眼睛,肉呼呼的手指着地上的鸭子,震惊道:“木头、木头成精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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