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族青年苦笑着摇摇头:“自从虎族脱离猫族后,我的族人们就深信唯有强大的领导者才能带领部族更好地生存。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们猫族从未比以长者和智者为族长的牛头人生活得更好。”
萧云听到这个程度,差不多就理解这个苦逼青年失落在哪了草原上的主体民族其实既不是王帐的虎族也不是最富有的牛头人,而是猫族,就算不算脱离猫族的虎族,猫族的丁口也占草原上总丁口的七成以上。
按理说作为主体民族,猫族应当最有实力才对,然而实际上的情况是就算是占据了茂盛肥美草场的大型猫族部落,也发展得不怎么样论物资充沛绝对刚不过牛头人,论能打的话,雪狼人和虎族都排他们前面,别说占据主导地位了,王帐各族议事时的发言权都够呛。
这就是一个失败的革命家丫萧云这么一琢磨,看猫族青年总算顺眼多了,作为革命者的后代和接班人,萧云对于敢向旧传统说不的人总归是得有点儿尊重的,也不计较他带来一大堆污泥虱子让自己折腾半夜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没地方去了就留在我们部落,只要你能和我们的族人一起工作,雪狼族就不会饿着你。”
猫族青年青岩连忙点头:“我很擅长爬树,不下雪的时候我总能找到果子。”
除了牛头人外,草原上的绝大部分原住民长期都处于缺乏维生素的亚健康状态,善于爬树的青岩拿这个来当求收留的资本倒也不算错,不过嘛
“我们部族的工作如果只是擅长爬树就能搞定的话,那你也想得太简单了。”萧云以看待劳动力的标准打量了下和自己体型差不多的青岩,啧啧连声。
“诶”青岩眨巴下眼睛,又眨巴下眼睛。
恢复力强悍的青岩当天下午四、五点左右就能下炕活动了,估算时间差不多准备去造砖坯的萧云捏了捏这个黑皮青年硬邦邦的肌肉,二话不说把他也算上
河岸边,醒好土的泥坑旁,一脸懵逼的青岩拿着萧云递给他的木框坯模,呆滞地看着挥洒汗水玩泥巴的雪狼人们。
“不、不是要工作吗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玩泥巴”看着大河努力地把泥巴往木框坯模里摔压,青岩简直回不过神来。
“不是玩啦,是要造砖,你睡的屋子和火炕就是这种泥砖盖起来的。”大河擦了把汗,不经意地把自己抹了一脸泥,“这次要造更结实的砖,把泥块用力摔、压到木框坯模里面,上下两面沾上这边这个干燥的细沙,拉平这个兽筋把多余的泥刮掉,再放到那边的平地脱模晾干很简单的哦,也不算太累,就是有点麻烦。”
青岩青岩虽然听懂了,但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在场的几个雪狼人都忙得一头大汗,他也没法在旁边傻看,只得边看边学、尽量照着别人的样子做还别说,他的智力和动手能力比牛角那货强到不知道哪去了,没学几下就上了手。
造砖坯也就是程序上麻烦点,技术含量么跟之前造泥砖是一个档次,对体力要求是有但也不算有门槛,雪狼人的幼崽比如羊毛他们都能抓来当苦力青岩这种病弱期的猫族青年速度慢点也做得来,就是容易累,腰酸加上肚子上的伤口疼,才忙活两小时就差点没把他弄趴下。
好容易可以休息,那个有点吓人的雪狼人幼崽萧云却要求他进入黑乎乎的小房间洗澡间里把头手脸脚都洗干净,这才准许他坐到篝火边和其他的雪狼人一起吃晚餐
雪狼人的烤肉都切割成细条再烤、比成块地烤起来的肉好吃入味,又有热腾腾的豆芽汤可以喝,还每个人都能使用漂亮的陶碗,一顿饭的功夫就让青岩心中默默提高了对这个雪狼人部落的财力评价他还以为猫族部落怎么说也要比雪狼人更富裕呢,现在看来倒是他低估雪狼人了其实并不。
“不过他为什么要使用小棍子吃东西呢”青岩偷看用筷子吃肉的萧云,内心别提多好奇了,“可是其他的雪狼人并不这样,是这个幼崽比较特别吗”
再偷看一眼坐角落里默默进食的人类萨尔,青岩顿觉安心许多:“这个雪狼人部落养了这个人类很多年,连容易死掉的人类都能被他们养活,应该也不会嫌弃我才对。”
“豆芽还真好吃,比牛头人部落夏天时送给部族的菜还要好吃”悄悄把视线转向勤奋的雪狼人少女羊毛,青岩的心情有点点复杂,“这个豆芽也是他们的幼崽做出来的,雪狼人的幼崽都这么厉害,难怪他们能一直在草原上这么强大”
吃完大锅饭,雪狼人们却没有像青岩以为的那样回到温暖的屋子里睡觉,而是围着那个叫阿云的幼崽、不住嚷嚷着什么这次一定会赢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青岩还没理解这些雪狼人在激动什么,便见名为阿云的幼崽笑盈盈地端出一口有盖子的陶锅、摆出几个陶碗,然后往陶碗里面丢几粒隔着好几米距离都能闻到香味儿的豆子
再来,青岩便瞠目结舌地看着雄壮的雪狼人们两两捉对厮杀、用手中细细的木棍凶狠地戳陶碗里的豆
“我成功了、我做到了我夹到了”牛角举起微微颤抖的手、眼睛盯着筷尖上细细的豆粒,惊喜地大叫。
“赶紧吃啊,没放到嘴里不算数的。”阿山紧张地道。
“不行、不能动,胳膊弯一下就会掉,我白天夹石子试过了。”牛角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
阿山:“那你还是认输。”
“哦哦,太可惜了,牛角的豆子掉了,这次挑战不成功。”萧云拍手,“喂喂牛角我说了不成功,掉地上再捡起来吃掉是不算的,反正大河也还没夹起来,你现在再努力一下还是有胜算的。”
“我怎么能输给牛角啊”大河越加用力戳碗里的豆粒。
“放松点啊大河,太用力是夹不起来的,像我跟你说过的那样、轻轻的夹,把筷子当成你的指甲那样夹”青草也给感染紧张了。
“我又夹起来了”牛角高呼。
“吃到嘴里才算啊,小心点、慢慢转动手腕哎呀,又掉了”萧云拍大腿。
另一边,也在捉对厮杀的族长捉急地叫道:“夹慢点啊羊毛”
“我都吃掉两颗啦族长,这回我赢定啦”羊毛嘚瑟地。
青岩围观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雪狼人在玩用木棍夹豆子吃的小游戏,愕然后颇为哭笑不得,又忍不住有那么点儿羡慕,他出生的部族是猫族里的大族,聚居的族人有三百多人,每天晚上分配晚餐时燃烧的篝火在离部落很远的地方都能看得见人丁兴旺食物充沛就是部族繁盛的象征,青岩几十年来一直为此深以为豪。
这个雪狼人部落的丁口只有他所在部落的十分之一,晚餐时的篝火甚至不能照亮整个部落营地,可是这个雪狼人部落的热闹气氛,也是他所在的部族不能比拟的。这里的人们似乎都不在乎沉重的生存压力,在大雪来临前、每个部族都为了过冬而殚精竭虑地准备物资的紧张时间里,这些雪狼人们依然能够放松地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小游戏,一点儿都不畏惧即将到来的漫长寒冬。
想着想着,青岩不由得将视线投向他已经睡过一晚的温暖房屋,那种屋子真的很神奇,他在里面渡过的一夜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冷意,草原上刺骨的夜风根本穿不透那厚厚的墙壁,就算是受伤、虚弱,温暖的“火炕”也能让身体保持温度。
“能够盖出这样的房子,所以他们才会不害怕下雪。”青岩暗自叹气,“如果我的部族也能有这样的屋子那么今年的冬天,肯定就不会有人被冻死了,不会有人睡过去后再也醒不过来”他下意识将视线转向大河和青草,“他们会愿意教我的族人们盖房吗,如果猫族送他们许多的猎物、毛皮,他们也许会愿意的”
“我到底在想什么,明明都被流放了。”反应过来自己所想的都是无用的事,青岩再度无声苦笑。别说是请求雪狼人指导族人盖房子了,他根本就回不去被流放的人不被允许回到部落范围内,这是草原上约定俗成的规矩,若他跑回去,就算被花岗杀掉也没有什么可埋怨的。
被雪狼人部落收留的第二个夜晚,青岩和雪狼人一样躺在温暖的火炕上睡觉,只是往日在冷冰冰的帐篷里也能呼呼大睡的他,这一次却一夜无眠。
次日一早,雪狼人的部落也和猫族部落一样从清晨开始忙碌,每个人都有必须要负责的工作范围、不能有人吃闲饭。青岩爬起来和其他的雪狼人一样领一碗放在炕头大灶上烧热的豆芽肉汤,喝掉后,自觉地来找在部落里安排工作的小“领导”之一,幼崽阿云。
在猫族的部落,幼崽往往只负责最简单的重复工作,在雪狼人的部落却不一样,羊毛等人除了日常的工作外还要负责发豆芽和准备食物,幼崽阿云更是还没成年就领着族人做事。这是雪狼人自家的规矩,作为被收留者的青岩虽然觉得很奇怪,但也不会出声质疑。
“今天,我们要盖一个砖窑。”
幼崽阿云毫不见外地把青岩归属到自己的劳动力里面,人集合后便将大伙儿带到土窑旁边,指着青岩认不出来的小土包道:“这个旧的窑不用拆,以后有空闲了还能继续用,我们要在旁边修一个大的土窑用来烧砖,就盖在这个位置。牛角、青岩和我去搬砖,青草、大河,你们俩去挑沼泽淤泥,挑来了就放这个位置,然后拌好土水泥,方法就和之前我们盖房、盖窑时一样。”
能烧出陶瓷,烧砖就不算是大问题烧出红砖需要的温度比烧陶低,有900多1100度就行,只是原来的土窑大小不够用铺地面全得用烧制过的砖,与需求量相比,原先的土窑太袖珍了。
搬砖,就是把河岸边晾干的、原来族长和牛角造好的泥砖搬回来,这个活儿是纯苦力活,青岩很好理解;到了垒砖的时候,青岩就麻了爪他懵逼地看着幼崽阿云、青草、大河三人,拿着木板舀起稀泥、把泥砖一块块的垒上去,这样的行为在他看来简直和看天书一样
“青岩不要只看着,也来学着砌下砖。”幼崽阿云朝他挥手,“你看,就像这样垒,两面上土水泥、一块一块的挨着砌,上面一道和下面一道要有交错,要砌成环形、有一个弧度猫族人的手应该比雪狼人手巧,你应该学得会。”
青岩确实比雪狼人手巧,萧云教一下他就会了毕竟是擅长爬树的猫族嘛和雪狼人这种傻大个区别还是挺明显的。
束手束脚地跟着垒了两圈砖,青岩忽然反应过来:“等等、屋子就是这么盖起来的吗用这个泥砖,和这个土水泥、一圈圈地砌上去的”
“对啊,不过土窑是要盖成土包、山包的模样,所以这个面上要盖出向内的弧度,顶部是要密封起来的。盖房子的话就要把墙壁砌成直线的,要从上面拿兽筋坠石头下来、兽筋贴合着墙壁,这么笔直的墙壁才不容易坍塌。”幼崽阿云理所当然地点头道,“回头我们还准备再盖一间宽大点的活动房,到时候你可以看看区别。”
“”青岩无声地长大嘴巴,等一等,盖房子不是雪狼人重要的知识吗,他又没有拿猎物毛皮来交换,就这么教给他真的好吗
萧云可顾不上去拯救猫族青年的世界观,他头痛的事情多着呢。比烧陶的土窑大得多的砖窑,燃烧是在内部进行的,也就是说不能修一个封闭的土包就算完,内部还得留出t字型的火道燃烧在窑内进行,这是他准备修的砖窑和旧土窑的区别。
砖窑内部要修出两头长、中间短的t字型火道,燃烧在中间火道进行,再由长的两头将热量传送到整个砖窑摆放砖坯的地方加热;摆放砖坯时,中间火道留出、留成上窄下宽的格局,以便将燃料送入其中燃烧,窑壁要均匀地留出充当烟囱的火眼砖窑的技术含量比烧陶的土窑要高得多,为了一次就能烧出可用的砖,萧云不知道死了多少脑细胞。
两米高、直径三米多宽的圆顶砖窑盖好,别说打下手的青草大河青岩三个全趴下,萧云也累得跌坐在地体力上的消耗还好,脑细胞的消耗不吃半斤肉绝壁补不回来。
砖窑盖好不能马上用,前一天造好的砖坯也要多阴几天才能烧,接下来,萧云便开始忙活烧砖的燃料准备工作他没地儿找煤炭去,烧制时间太长的砖窑必须多存点耐烧的燃料,富含松油松脂的松树树枝无疑是最好的木柴。
于是叫上挖地基挖得苦不堪言的牛角,领着一帮苦力浩浩荡荡地赶往原始丛林不需要砍树,只要捡拾多年自然掉落的松树枝捆起来一捆捆地拖回部落就行。
到了丛林外围,青岩一下子活跃起来,上蹿下跳地给萧云弄来两皮袋的松果。没办法,都这个天气了,枝头上不可能还有野果。
两天时间跑了六、七趟、拖回来小山般的松树枝,萧云检查了一下阴干的砖坯,便决定开始烧砖。
把砖坯垒到砖窑里也是个技术活,学一下就能上手的除了青草就只有青岩,至于应该来说很聪明的大河她还是要多花点时间来理解为啥砖坯摆放要留过火的空隙、为啥有的地方不能摆砖坯所以说聪明有时候不见得是好事,青草知道要咋干就直接照办,她的话,还爱琢磨下所以然。
呃其实萧云自己也不敢说他选择的摆放砖坯的方式就是正确的,因为土法烧砖,怎么摆砖坯、留过火的空隙都是讲究专业素质的技术活,要想烧出古人爱用的青砖的话,还有个水蒸气降温的骚操作不过反正他只要能烧出红砖就算万事大吉,填进砖窑的砖坯也够多,只要烧出一半的成品就绰绰有余
装好砖坯开烧,与烧陶不同,砖窑的火力是可以直观观察到的:留出的t形火道下部是留空的,将燃料送进去、开始燃烧后,摆放的砖坯留出的过火口也能看见火焰有没有烧遍整个砖窑、火力均不均匀,毕竟烧砖不像烧陶那样追求高温、强调密封性,有经验的老师傅们就是通过肉眼来观察烧砖的火候是否足够的。
从火道和窑壁上的火口看见窑洞内红彤彤的燃烧景观,萧云还罢,其他人皆大为赞叹这也算是老土法烧砖技术的震撼之处,就算是见多识广的现代人看见这种古老砖窑的燃烧情况也是要掏出手机拍个照的
当天晚上的大锅饭,族人直接不烧篝火,围着砖窑开吃一是省燃料,二是看稀罕,反正砖窑的热量是会外溢的,坐这也暖和。
砖窑中的火持续烧了一整夜,这个过程中萧云几乎寸步不离、仔细观察着火道口能看到的砖坯形状,他没有烧砖老师傅的经验,一切只能靠自己用肉眼观察,反正他不懂什么水冷、蒸汽降温技术也不需要烧出有欣赏价值的青砖,只要保证能烧出红砖别变形可以用就行。
古人低温800度或以下烧砖要烧三天,萧云觉得他这个砖窑怎么也不可能低于900度放入无聊中捏的泥胎煅烧,较薄的泥胎陶化的速度作为参考,在烧了一昼夜后,萧云便停止送入燃料,让砖窑自然降温。
又是小半天的等待,以手触摸砖坯不烫手后开展出窑工作。所谓功夫做到家了能不能成就看老天爷,到了这个地步萧云也不谈什么紧张不紧张的了,很平常心地钻进去搬砖搬出来的砖块还带有余温,整体泛红,表皮粗糙、压手、有一定致密性真正是一块标标准准的现代街头斗殴神器、战无不胜的板儿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