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纸。”无忧突然抬头看向空中。
漫天的纸张纷纷扬扬地撒落, 微微泛黄,隐见黑字。
地上的锦盒无声大敞着, 盒中还叠有剩余的一部分黄纸, 整齐地叠放在锦盒里只有最上面几张稍显凌乱,是锦盒被翻转撞击所致。
一瞬间洞室里所有人都震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地上、空中那些从锦盒里撒落出来的纸张。
帮我保管一样宝物, 我下次来了跟你取,谁也不许给,也不可私自打开,此乃我日后传世的至宝。
无忧被无念抱在怀里, 站在洞室的角落, 看着那些飘扬、四散、落地的黄纸,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这个画画残得不得了的绛画仙君总不会自恋到把自己画的鬼画符当传家宝吧
无念就近接住了一张飘扬到面前的薄纸。
指尖突然微微一颤, 他喃声“是曲谱。”
醉音君一震,恍然间似呆住,怔怔地伸手接住了那些飘撒到眼前的黄纸。
目光触及纸上,透白的眸一瞬间模糊, 水汽氤氲,凝泪便落。
“天边的山啊山边的水啊水里的鱼啊游啊游啊一起游啊”
新想出来的歌词仍旧很顺口,他坐在堕魔之地南面的小坡上,穷极无聊地击剑狂歌。
那是四千年前初见绛画。
他来了六千年,每每狂歌酣唱,周遭的山精水怪全部惨叫遁走、惊鸟飞逃。
只有他,含笑击掌, 缓步走近,一直走到自己面前。
“我从你的歌声里听出了汹涌澎湃的海势,波澜壮阔的天穹,气吞山河的地象。好歌好调”一袭青衫落落如竹,来人眉眼温润秀气,语声却很响亮,眼望狂歌暂歇的自己,满目欣喜道“小仙温若玉,幸会醉音君了。”
“你听得出来”
“身虽在此,心已徜徉千里之外如此好歌好调,实应传诵千里,引作佳曲,代代传唱,永世不朽”
“哈哈哈哈哈过奖过奖”
太白仙山绛画仙君因心魔池松动前来镇守千机墓,与雾魔醉音君所居之困魔穴仅一墙之隔。
“你那个师兄太不负责任了,不把老子放了就随便死掉。”
绛画仙君先是伤感地一叹,而后却忍不住看着醉音君笑道“可若非如此,谁与我守墓为伴谁与我击剑为歌”
歌声若起,绛画仙君每每从墓中特地赶来聆听,听罢便引意而说,无不与醉音君心中所想一般无二
“醉兄的歌声自由豪迈,酣畅淋漓听完心无寸缚,浑身舒畅若玉很是喜欢”他笑言罢,将自己所画之画赠与“此画可配你的歌”
醉音君一眼看罢,目中陡亮“墨肆笔扬,起落无意,洒脱豪纵,不拘于形,是有灵之作”
绛画仙君看着他的目中更是熠熠生辉,笑颜灼亮“世间唯你懂我的画”
他亦笑望于他,仰颈大笑道“本君原谅焚月真君多锁我这几千年了只因世间也唯你懂我的歌”
二人就此引为知已,相逢恨晚
每每把酒言欢,狂歌作画。
他懂他淋墨挥洒的山海笔潦,他懂他肆意而作的击剑狂歌。
千年如一日,竟似转瞬,流年便似水,须臾即过。
朝朝暮暮,恰似昨日。
“此生最幸困魔穴中多锁三千年,我遇见了你”
“此生最幸,代山门前来镇守千机墓,我听见了你的歌。”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因缘际会,偶然得见,恰逢知己。
世间最好的相遇,不过如此。
他看着手中所握的纸笺,眼前一片模糊,难以自控地泪落满襟,不成言。
困魔穴深处的寝穴中,纷扬的黄纸慢慢落满了一室。
裴焱、无欢、横公鱼都忍不住伸出手、鱼鳍接了纸张来看,裴焱看不懂,但无欢和横公鱼都能看出来自己手里、鱼鳍里拿的是乐谱。
横公鱼面前那一张,恰是他们初到堕魔之地时,魔音穿耳炸响于耳边的。
“天边的山啊山边的水啊水里的鱼啊游啊游啊一起游啊”
“你逐云啊我随风啊你我随风逐云去流浪啊流到海角浪到天边啊啊啊啊”
绛画仙君予他保管的锦盒,竟是替他将所有唱过的歌,记词作曲,全部收录在了锦盒中。
从他们初见至今,他唱的第一首歌,到分别前的最后一首,厚厚一沓此时此刻,纷纷扬扬落满了整个洞室,黄纸满地,难以计数。
“帮我保管一样宝物。”举杯相敬时,他笑言相望,语声恣意轻狂“我下次来了跟你取。”
轻轻眨了眨眼,他望眼于他,扬唇而笑,满目欢喜“记得谁也不许给,也不可私自打开此乃我日后传世的至宝。”
无忧强撑着一连从无念手里抽出十几、二十张黄纸来看。
全是曲谱。
可幸的是绛画仙君并没有她想的那么自恋,总算没有把自己画的“鬼画符”当成传家宝来看。
不幸的是绛画仙君除了画画残耳朵也很残,这个醉音君的歌唱成那样他竟然还能给他全部记了词谱了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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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他们亲耳听过,光看这厚厚一沓、数都数不清的乐谱量,真的要以为这魔头是什么乐府大家了
无忧和裴焱动作非常一致地伸手一把捂住了自己额头。
不必多说了。
知己绝对是知己。
那个绛画仙君能把雾魔唱每一首歌都听完,他们已经望尘莫及,甘拜下风,佩服得五体得地。
自己为何会蠢到怀疑这二人之间的情谊
他们来此听雾魔唱了几个时辰的歌都险些崩溃人家绛画仙君可是和他做了一千年的邻居整整听了一千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