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数百衣衫褴褛,形容狼狈的人,挤在城门前。
守备列作两排,细细排查。
“且让让,且让让!各位壮汉,让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先过去!”
众人扭头,想看看是谁这般不要脸。
一名白衣书生高举左手挤上前,嘿嘿笑着将手上的文书递过去。
守将接过。
见里面夹着封云深书院的请任函,不免又多看了她一眼。
这人看似吊儿郎当,却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人。
两手将文书递回去,道:“先生路途幸苦了。”
原本他们这些门吏,对待读书人,都是非常客气的。
在长安城这样的地方,谁也不知道来日这人会有何造化。
何况此人年纪轻轻,竟能为云深书院请为师表。
来日自当不可限量。
宋问进得城门,后面推搡的群众越发激动:“为何他能进去,我等就不能进去”
守备拦住,将前面的人狠狠一推:“尔等暴民,再闹事者,一律关押!”
老朽被推倒在地,衣襟擦泪,泣道:“求官爷给个说法,草民真是无心闹事呐!”
宋问听着动静,驻足观察片刻。
而后转身,继续赶往云深书院。
云深书院在长安城的位置算是偏僻,但胜在安静。
纵是车马行人路过,也要放轻些声音。
其实书院建的极大,从正门路口到念书的学堂,也有好长一段路走。
就是策马疾驰,里面也未必听得见响动。
宋问转了许久才转到正门,就在正门前看见两张熟悉的脸。
“少爷!可算等到您了!”
小五提着蒲扇上前,给她扇风:“少爷,您怎么来的这般慢啊我同小六早两天便到了!”
宋问:“你们怎么来的”
小五道:“马车啊。”
宋问控诉道:“你少爷我是搭牛车来的,你们竟然是驾马车来的!”
小五道:“谁让您不告而别的这不找也找不上。我们只能早早来此守候了。”
“少爷,老爷让我们带东西给您。”小六指着另外一边道,“马车停在那边后巷里。带了盐,水果,些许糕点,还有几套刚买的衣服鞋子。老爷说,切莫让那群书生小觑了您。”
宋问一惊:“还糕点烂了没”
“没有没有。”两小厮摸摸肚子笑道,“我们先吃完了。”
宋问:“……”
小五接过她的行囊,要随她进去。
宋问边走边问道:“你们进城的时候,门口那群人,在吗”
小六点头:“在的。”
宋问:“那你们驾着马车进来,他们没抢你们的吗”
两小厮面面相觑:“未曾啊。为何抢我们”
“哦,没什么。”宋问抬手一指,“我进去了。”
宋问进院,门人前去通报。
随后来人领着她进去。
小五小六便在门口等候。
傅知山曾也是进士出身,如今年老闲赋,受邀来出任助教一职。
宋问来的不巧,院长主簿等人皆是有事,便由他领着招待。
傅知山见她年轻,就多说了一些。
课程,学生,院规,以及各科目安排。
宋问道:“宋某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先生。”
傅知山:“请讲。”
宋问:“宋某进城的时候,见城门有一群平民,屡遭轰赶却又不散。敢问先生,原因为何”
傅知山听她说话,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就是乍一听,不像正经读书人的样子。
但是再一听,又有点像读书人的样子。
宋问:“先生”
傅知山方回神,答道:“非是平民,当是暴民。自然轻易驱散不去。”
宋问意味深长的哼了一声:“嗯”
傅知山视线一斜,迷惘道:“怎么”
宋问:“暴民而已”
傅知山被她问得满心疑虑,也问道:“有何不对”
“没有没有。”宋问直起身,摆摆手道:“只是觉得,这等人实在是太过嚣张了。”
傅知山被她弄得云里雾里,当下只能干笑两声,以作应和。
傅知山虚礼引路:“宋先生,今日要先去见见学生吗”
宋问欠身跟上:“我负责讲授经义吗”
傅知山不明所以道:“孟先生举荐你来,自然是请你来讲经义的。”
宋问道:“其实我擅……算科!”
“算……”傅知山道,“可是学院,不缺算科先生呀。”
“啊。”宋问失望道,“是吗”
傅知山:“此事我也无权插手,不如待院长回来,你再去问问他”
宋问跟着他绕了几个弯,忽然站定,告歉道:“今日没有准备,明日我来就任。学生嘛,也明日再看好了。宋某先行告辞。”
傅知山被她过于随性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
正要送送她,人已经走远了。
小六正坐在台阶上,起身相迎道:“少爷,这么早就出来了”
宋问抬头看了看日色:“我才想起来。我早饭都还没吃呢。”
这可险了。
差点去见见学生,差点连午饭也没了。
小五跟在她的身后,忙不迭问道:“少爷少爷,怎么样啊”
宋问赞道:“不错不错,风景优美格调高雅,风水摆设也是顺势而为,相当到位。”
“少爷!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他们为人和态度如何啊”小五说,“若是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该如何是好”
宋问无所谓道:“知道就知道了。这又不是国子监,不过是所私人开设的学院而已。何况,是孟先生推举我来的。要是出事,他们不依不饶,就让他们找孟先生去!”
小六在前面带路:“少爷,这边来。”
他们的马车牵在后院一户人家的门口,托人看守片刻。
宋问进了马车,两小厮在外面驾马。
小五尚在不停叨叨:“少爷,他们可有问你家室可有欺负您”
“这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你知道吗”宋问抖着腿潇洒道,“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会把你家底给打探清楚了院长又不在。”
小五:“少爷少爷,那还有什么要买的带的须得都带齐,别让人觉得您寒酸了。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