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常采萍下了课就回去提着装虾的桶子出门了,出门时候遇见吴双玉, 吴双玉还开玩笑说要给她提桶。
这一路上, 倒是去了流向六队的那条大河,大河沟里面是捞不起小龙虾的,那东西吃腐物,所以得到泥沟沟里去钓,而泥沟沟一般都是沿着大河沟挖出来的小沟,
常年有些浅浅的积水, 龙虾就喜欢泡在里面。
她前两天都把近处的摸光了, 所以计划走得远一些。
然而她却没有注意到,在她刚刚出门的时候,就有个黑瘦的男人靠在对面的土墙上叼着根狗尾巴, 抄着手时不时瞄她。
常采萍沿着河沟自然就越走越偏,走到一条淤泥沟边儿, 弄好蚯蚓钓龙虾,可那今天的这只龙虾真是特别聪明, 钓了好几下就没钓起来,
汗都给她弄出来了。
她一心专注着这头, 也没注意身后,突然后背就被人推了一把,她一脚就踩在了泥地里, 差点儿摔了个狗吃屎,惊魂未定转过脸来看,
只看来人又瘦又高又黑,颧骨耸得特别高,嘴巴一扯一扯的歪着,双眼恶狠狠盯着她。
她呆了好一下才想起来,这个人是六队的李歪嘴,大队开会的时候见过几次面,她偶尔会听见他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哈哈笑,议论哪家女人的屁股大,特别下流,让人生厌。
“你个臭婆娘,敢打我妹妹,我叔把她养得宝儿似的,你就敢把她推水里!”李歪嘴嘴巴说起话来,两片嘴唇抽疯似的一抖一抖的,口水也跟着乱溅。
常采萍心头大骇,她才想起来,这李大丫是李歪嘴的隔房妹妹,好像兄妹俩感情还不错。
看来是给李大丫报仇来了!
常采萍赶紧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硬着脖子瞪着他:“你想干嘛?”
她摸过来摸过去,只摸到了手里细丝儿似的钓龙虾的线,只能紧紧拽着那根线,盯着他:“有事情我们去找大队长,你别在这儿堵我!”
对方是个高大的男人,常年干着农活,体力肯定不一般,她身材比较娇小,显然是要吃亏的。
李歪嘴冷哼一声:“你就会说歪理,老子不跟你整那一套,今天就是要弄你!”说完,眼光在常采萍的身上滑动,盯着常采萍的胸口和屁股,暗骂一声:娘的,长得又白,屁股又大,真他么带劲儿!
他朝地上猛地啐一口,就大步跨了过来!
常采萍一看形势不妙,桶也不要了,转脸就跑,她那腿虽然说是不短,但跟很多男人比起来也不长,很快就被人追上了,一下给摔在了地上。
那李歪嘴上来就扯她衣裳,被她手里握着的龙虾钩子划伤了手臂,气得伸手就甩了常采萍两巴掌。
常采萍结结实实挨上那两巴掌,人就已经晕晕乎乎,只能无助地抓着衣裳不让他脱:“你敢!”
“老子有啥不敢的,咱们队里的,有男人的没男人的,老子不知道干了多少!”李歪嘴满嘴:“都说你那个死鬼男人不行,你个怕还是个没开花儿的,老子好好尝个味道,保准你还找老子来干你!”
他今年三十岁了,娶了个又矮又胖的婆娘,自己看不上人家,就出来“打野食儿”,看见漂亮的,就强要了,对方怕家里责骂或者名声毁坏,一般也不敢说,因此他更无法无天的。
今儿他本来也不是想强了常采萍,只是刚刚看她漂亮,临时起意。
常采萍被他两个几个耳光,只觉得乱糟糟一团,全身也使不上力气,晕乎乎的,估计是被打得脑子震荡了。
眼见得就要被人占了便宜。
咚一声,李歪嘴就歪了一下脑袋,叫了一声:“你他娘的小野种,敢打老子,看老子不收拾了你!”
常采萍虚虚开着眼,迷蒙中看清楚是二蛋,二蛋手里还抓着石头,而那个李歪嘴耳朵边儿流了一串血珠子,想必是刚刚二蛋拿那石头给打的。
李歪嘴跳起来,抓住二蛋就是一巴掌,二蛋一个小娃子哪里受得住那么蒲扇似的一耳光,直接就被抽地上趴着了,那李歪嘴还要凶神恶煞地上脚去踩。
常采萍这个人就是情况越凶险越是冷静,急中生智,拿那钩子在手臂上哗啦一下,又痛得激灵儿,回了点儿神,又搬起来一块石头,朝李歪嘴脑袋上一敲,那李歪嘴就捂着头倒在了一边儿。
她这会儿也是杀红了眼睛,想起这个混蛋刚刚对她施暴,转脸看见二蛋还在地上爬不起来,脑子里就一股热,一把抓住那个钓龙虾的线就走了过去.......
薛啸卿和三蛋来的时候,二蛋倒在地上,常采萍衣衫不整地满脸是血地蹲在一个身边儿,而那个男人满脸是血,一只耳朵掉在一边。
薛啸卿都愣了一下,喊了她一声,她也没理,他就晓得了,是着了魔了,照这个架势下去,那地上的男人早晚得没气儿。
他上去就抱开了她,而常采萍只是愣愣转过脸看他,转脸看了他一眼,仿佛一下找回了神,猛然惊了一下:“二蛋,快,二蛋!”
薛啸卿也转脸去抱地上的二蛋,人一抱起来才看见额头上磕了一个口子,半张脸都是血。
几个人也来不及说什么了,就抱着孩子朝卫生所跑。
等上了大路,薛啸卿才撇过脸去提醒她:“衣裳穿好,脸上的血擦了。”
常采萍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衣裳已经七零八落了,扣子被扯开,里面的肌肤几乎是“坦坦荡荡”了,裤子也挂在腰上,还能看见一截腰杆。
她也尴尬,慌忙转过身去把衣裳拉上。
这上了大路没一会儿,就遇见村民了,那村民瞧见薛社长抱着个孩子,而常老师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都是血,吓了一大跳,直问“咋了?”,转脸也朝卫生院跑,说是帮他们喊人。
不会一会儿,几个人跑到了卫生院,那张医生听见声音就赶紧跑了出来,这么看了一眼,就叫薛啸卿快把人放在病床上。
这会儿卫生院外面也站了一堆的人,都伸着脑袋看,他们或者刚刚撞见了抱孩子,或者听见了血啊什么消息,就都站在外面来看了。
只听里面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好几根带血的帕子被拿了出来,接着就没了声音。
大队长听到消息也匆匆跑来,正好常采萍和薛啸卿从屋里出来,几个人就站在卫生所的堂屋里面。
大队长看常采萍脸上还血糊糊的就吓了一跳,转脸看薛啸卿脸色也特别难看,心里直打鼓,不知道啥事儿,甚至还猜测是不是常采萍带孩子没带好,才把娃弄伤了。
谁知道薛啸卿一开口就是:“六队的水沟边还有个人,去看看断气没有,另外再去把公安局的王局长叫来,就说我们这里出了人命案子。”
他没有直说是“强奸”案子,因为怕这时候人多口杂就给传乱了,对常采萍的名声不好,所以才拐了一下弯儿。
大队长就瞪大了眼睛:“啥人命案子?常老师她.......”
“不是她!”薛啸卿也有些不耐烦了,一挥手:“快去,把水沟边那个混账给我拖过来,要是死透了就立刻拖过来,没死就先送医院!”
大队长这机灵劲儿,一下知道是“孤儿寡母”被人害了,跑出去就叫人去寻人,还叫宣传队都来维护秩序,把看热闹的都给赶出去了。
这会儿里屋是医生忙着给娃看伤,外厅就是三蛋、薛啸卿和常采萍等着。
屋里气氛异常凝重,三蛋连呼吸也变得特别轻,好像怕一不小心勾起火花引爆炸弹似的。
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大丫和四丫来了,吵着要进来,三蛋只看了薛啸卿一眼,就特别乖地出去了,外头很快就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