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老头经常会去的地方, 无非就那么几处。
然而常长安都跑遍了也没有找到人。
无奈之下,常长安最后决定去许晚晴家看看, 一时半会常老头应该也不会回来了。听说武盛回来的时候受了伤。她从回来到现在就一直被常老头逮着念叨,
还没来得及去看他。
还没到许晚晴家门口,老远便看到一个看起来有些面熟的人在许家门前来回转悠。
“陈子谦来这里干嘛?”常长安站在一旁纳闷嘀咕。
大门关着,转悠半响,陈子谦似乎是终于下定决心上去敲门,结果手刚要碰上, 又缩了回来, 继续在原地来回转悠。
“……”
实在看不下去了, 常长安三两步上前迅速将门拍的砰砰响。
陈子谦背对着常长安正在沉思纠结,冷不丁一阵敲门声,吓了他一跳, 转身一看是常长安,还没来得及出声, 大门便被打开。
陈子谦连忙转过身子望天。
一直盯着陈子谦一举一动的常长安:“……”
“长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担心死我了你!”许晚晴一看到常长安连忙拉着她检查有没有受伤, 完全没注意到门后的陈子谦。
“他, 来干嘛的?”常长安伸手一指陈子谦。
许晚晴寻声看去,原本高兴的脸色突然一沉,一把将常长安拉了进去, 迅速关门。
陈子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城
“许姑娘,我是特意来道歉的!”这下陈子谦也不纠结犹豫了, 着急拍门。
常长安看了看许晚晴,又看了看门口。
“你俩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迅速而又直接的三连疑问,丢向许晚晴。
许晚晴幽幽看了眼常长安:“你莫不是被我爹附身了吧。”
“别想转移话题,老实交代!”常长安可不吃许晚晴那一套。
“哎呀,这不重要。”许晚晴眼珠子一转,“你是来找常叔的吧,他一来就跟我爹在屋子里神神秘秘说话,连杯茶都不让我送进去!走,我们快去偷听,要罚一起罚。”
见许晚晴不想说,常长安也不勉强,反正早晚都会知道的。
“那他呢?”常长安指了指外面,“把客人晾外面不太好吧。”
这话到不是说许晚晴没礼貌,主要是常长安觉得连吕香兰都想巴结的人,又和顾寻认识,陈子谦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她怕许晚晴不小心得罪了惹不起的人。
她可还记得第一次见面,陈子谦那双笑里藏刀的狐狸眼。
“不用管他,过不了多久他自己会走的,这几日都这样,烦都烦死了。”
常长安咂嘴,看来还是个锲而不舍的主,也不知道陈子谦是怎么得罪了这小妮子。
原本是来看武盛的,结果武盛的伤没什么大碍已经去衙门值班了。
两人看着紧闭的书房大门,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一样的东西。
偷听!
两人找来梯子,爬上房顶,这种从小到大做过无数次的事情,自然是娴熟无比,连哪块砖瓦好落脚,那个角落听的声音最清晰都摸的一清二楚。
然而,等他们掀开瓦片,屋子里却空无一人。
常长安看着许晚晴。
许晚晴摇头:“我发誓,他们从进去后绝对没出来过。”
那就稀奇了。
“地道!”许晚晴和常长安异口同声,前不久张全那个房子里的经历两人还历历在目,现在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也就是地道了。
“还是算了吧,万一又和上次一样——”
“胡说,我爹才不是那种人,怎么会在家里挖那么危险的地道,最多有就是个藏书的小隔间罢了。”
“那要怎么办?”
“下去呗,还能怎么——啊——”
还未说完,许晚晴脚下一滑,常长安连忙伸手。
“刺啦——”
许晚晴的袖子被扯破。
“小心——”
想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而是被一个清冽的怀抱接住,轻轻落地。
看清怀抱的主人,许晚晴瞬间变脸挣扎着大叫:“陈子谦,你个登徒子,快放我下来!!!”
陈子谦连忙松手。
“啪——”
许晚晴脸向下,整个人趴在地上。
陈子谦:“……”
许晚晴:“……”
常长安:“噗呲。”
“许姑娘实在抱歉,是你让在下松手的。”陈子谦递手到许晚晴眼前,想拉许晚晴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城
被许晚晴一把拍掉。
自己从地上很没形象的起身,拍了拍衣袖的灰尘。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许晚晴毫不客气赶人。
陈子谦竟然真就老老实实从大门出去了。
常长安差点没惊掉下巴,虽然在梅园不过一面之缘,但她的直觉告诉她,陈子谦绝不是这么温柔老实好说话的人。
但是,许晚晴显然不想提起陈子谦,常长安即便再怎么好奇也无事于补。
结果,就这么一会儿的插曲,常长安刚要下去,便发现房间里似乎有人影在动,屏息去看,是许叔从一方暗格里出来,拿了样东西后,又进去了。
许叔是怎么进去的,这次她看的清清楚楚。
常长安小心翼翼从房顶下来,双眉紧蹙。
许叔方才拿的东西,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副人骨,下颌和颧骨处发黑。
她曾经在一次采药时见过这种人骨,常老头告诉过他,只有徐州陈塘县的人死后的骨头会是这样。
陈塘县曾经爆发过一场瘟疫,没有人知道那场瘟疫从何而来,凡是遭受过那场瘟疫的人,死后的骨头便是那样。
常老头怒气冲冲离开家里的时候,连问了她三个问题,都是跟顾寻有关……
“常长安!”
常长安被许晚晴的喊叫拉回思绪,寻声望去。
“你在想什么呢,想那么入神,我都叫你好几遍了。”
常长安看着下面的房间,目光幽幽道:“想不想进去看看两个老头子在说什么?”
“他们肯定在暗道里,我们又进不去。”
“我知道怎么进去?”
语落。常长安娴熟地从屋顶上下来,让许晚晴找来了要死,两人进了房间。
常长安凭着回忆,仿照方才许叔进去的法子,果然打开了隔间的门。
下了一条昏暗的窄小阶梯,进到一个房间,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古籍字画。
整个隔间的外间很小,不过是外面书房的三分之一。前面拐角处燃着烛光,有说话声从里面传出。
两人屏息静听。
“没想到那小子身边还藏着这么一个大才,可惜他们认错了人,若我当真是他要找的人,现在怕是危险咯。”常老头一副极为感兴趣的模样,“也不知道他背后的那位师承何处,若是有空的话还真想见识——”
话还未完,常老头突然噤声。
外面的常长安和许晚晴还以为是发现了她俩,刚要主动出来认错,那边又突然响起了许良宗的声音。这次比方才声音大了不少,两人毫不费力便听得一清二楚。
“他为了引你上钩,不惜给长安用药,你倒是不心疼她。”
“谁说我不心疼,长安那孩子,一颗心恨不得掰碎了喂给他,不让她受点苦,长点教训,以后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你该庆幸你不是他要找的人,那小子阴险着呢,没想到他那么早就开始埋线了,当初山上的那头狼不是照样把你骗了,以为是他救了你闺女。你当初看他身子不好,可下了不少血本。谁能想到他从第一次救长安开始就是陷阱呢。还有那个叫张全的,不也是他一手操办让长安入狱,引你回来。哼,这小子,心思当真是毒!”
“这些事可千万别让长安知道了,她一直嚷嚷着什么恩情什么良心的,为自己的心思找借口。我怕她知道了这些受不了。”
“还用你说,长安好歹也是我半个女儿。”
那边许良宗和常三还在说着什么,这边常长安却已经没有再听的心思。
原来从一开始的相遇便是一场有心策划的阴谋。
什么他救了她三次她便还他三次,常老头说的对。那些话就是她为自己找的借口,为自己依旧舍不得放心他的借口。
可现在,却原来连借口都没有了。
所以,从头到尾,她究竟算什么啊。
一种无法言说的酸胀感从心口蔓延至全身。
双眼被雾气挡住,什么都看不见。
常长安扶着墙,推开许晚晴搀扶的手,凭着来时的记忆一步一步往回走。
“你喜欢吕香兰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喜欢。”
“那便是了。”
胡乱摸索的手,不小心打翻了墙上的烛台,滚烫的烛油溅落手背,常长安丝毫没察觉到。
“今年的第一场雪,要下去看看吗?”
“别担心,有我在,一定会还你清白。”
“你今年要过?”
“嗯,想和你一起过。”
“自从搬到清源以来,长安姑娘对在下也是关照有加,甚至不惜涉身深山险地为在下采药,如此情谊,为救长安姑娘破点财又有何妨?”
本便不长的阶梯很快到了尽头,外间的光亮照射进来,却被双眼中的雾霭挡住,白茫茫一片。
“担心你,有些不放心。”
“男女大妨,你读过那么多年的书,没听说过吗?”
“那你把下巴拿开!”
“累。”
脑袋里一瞬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场景,几乎每一个字,没一句话背后,她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顾寻那张笑着的,温润如玉的脸,满是嘲讽地对她说:“常长安,你怎么这么蠢!”
直到常长安和许晚晴的背影消失在阶梯口。
里间的常三和许良宗才慢慢出来,眼底都有着不忍与心疼。
半响,许良宗长叹一声:“早点认清真相,早点放下,总好过越陷越深。”
常三望着常长安消失的方向幽幽道:“若是有一天长安那孩子知道我为了让她死心,故意编排那小子,你觉得——”
“不会的,长安的心性你还不了解?何况也不完全算编排。那小子的心思确实可怕,引狼害人,杀人嫁祸这种事,虽然现在结果来看不是他做的。但这两件事若非当时刚好被他遇上,索性就利用了起来,说不定他真敢这么做。”
常三看着桌案上方才被许良宗拿进来的头骨,叹息道:“没想到那小子竟然是他的儿子,孽缘啊。”
“照这小子目前的行动来看,难道当年那场瘟疫当真有问题?他来清源就与你还有吕四海接近过。不是你的话,那吕四海就极有可能是他要找的人了。吕四海这老小子藏的挺深啊,就凭他那副见钱眼开的蠢样,说他背后没人我是不相信!”
常三若有所思:“长安说他们在土匪窝子里听到了吕四海,而且听长安的描述,那土匪窝可有些不简单。”常三思索半响,“感觉更像一窝军队。”
“等等。”许良宗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座山虽然是大梁的边境,距离祁川王的封地可是很近的。”
“你是说他们?”常三抚向右腕那道淡淡的疤痕。
“没错,长安的那张脸,他们肯定注意到了。”
语落,许良宗拍了拍常三的肩,长叹一声:“长安藏不住了,索性便把她推过去吧,与其到时候被发现,不如主动走过去。”
常三眸底晦涩:“你我现在都不能露面,把长安推过去,她一个人我怎能放心。”
昏暗的隔间一时陷入沉寂。
“或许,那小子能护长安……”许良宗不确定开口。“我看那小子对长安不像你我想象中的那般死心眼……”
“老许啊,长安和那小子或许真的是孽缘啊。”常三眼中有些湿润,“但我绝对不能让长安再对那小子上心,那小子的身世苦,心思太深,绝不是良配。”
“那你要如何?”
“我自有办法。”
——————
半月后。
还有几日便是除夕,大街小巷年味愈来愈浓。
眼看便晌午了,常老头还没回来。常长安将铺子里的药材收拾整理好,便坐在门口发呆。
对面巷子里,不知谁家的孩子三五一群,打打闹闹,吵得不可开交。
常长安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热闹。
不远处,几条道对面,王婶家院子门口石阶上,也坐着个小人,双手托腮,看着那几个小孩子。
“小顺子,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呀?”常长安好奇。
小顺子摇摇头。
快过年了,也没什么生意,常长安本便无聊,索性跑过去,和小顺子挤在一块小小的台阶上。
一大一小,双手托晒,表情一致。
观察了半响,常长安发现小顺子一直盯着那群小孩子里的一个小姑娘目不转睛。
“那个穿红衣服的小姑娘,你喜欢人家呀?”常长安肩膀蹭了蹭小顺子。
小顺子托腮扭头,莫名其妙看了眼常长安。
“好吧,不喜欢就不喜欢,那你一直盯着人家看干什么?”常长安也看了一会,疑惑道:“这小姑娘面生啊,怎么没见过?”
话刚落,从远处小跑过来一人,将小姑娘拉走。进了远处这条街上最大的一座宅子——顾宅。
半响。
肩膀也被人推了推,常长安才回神。
小顺子一双大眼看着常长安,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人都走了好久了,你还在看什么?
常长安眨眨眼,起身,揉了揉小顺子的头顶,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你一个人坐这玩,姐姐该回去做饭啦。”
这半个月,发生了很多事,除了赵逢突然宣称找到凶手,不再追究她的事情。其它的都与她无关,但不知为何,全都传进了她的耳朵。
比如,赵逢因为贪污加草菅人命被京城来的一位铁面沈大人抄家。
吕四海也因为拐卖,杀人,锒铛入狱,不日后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