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道卿眉头微动,继续批阅奏折。
云逸斜了一眼李粲,她秀气的眉微微蹙了一下,鸦翼般漆黑的眼睑敛着眸子,秋水似的瞳光里闪过一抹不耐。
云逸按着佩剑的手指微微一紧。
顾安歌对小黄门道:“陛下该吃药了。”
还有脸喊她名字
她就该开黄连水苦死他!
小黄门点头应下,让人去熬药的偏殿端来李桓的药,一口一口喂李桓饮下。
李桓喝了药,安静了许多。
李粲提笔疾书,在李桓每日喝的药里添了一味黄连。
怕云逸不信她,李粲颇为诚恳道:“陛下现在排汗排不出,黄连最是清热泻火,对陛下的伤口大有助益。”
哪曾想,她的声音刚落,殿里突然响起一声沙哑的咳嗽声。
李粲眼前一花,面前的云逸不见了踪影。
李粲捏着药方,面无表情转身,云逸已经奔到床榻前,其激动不亚于卧病多年的亲爹睁开了眼。
“就按照这个方子熬药。”
李粲把药方递给小黄门,小黄门犹豫着看向云逸,李粲道:“我都把陛下救醒了,还能骗你不成”
小黄门一想也是,拿着药方出了殿。
少女声音娇软甜脆,与梦境里的人融合在一起。
李桓咳嗽的声音一滞,眯眼看过来。
殷红的泪痣晃着他的眼睛,李桓瞳孔微缩,声音微哑:“阿粲”
李粲身体僵了僵。
云逸一脸的惨不忍睹,曲拳轻咳,好意提醒道:“陛下,那是辞镜宫的顾美人。”
怕李桓想不起来辞镜宫在哪,云逸又道:“御史大夫送进宫的那一位。”
颜道卿搁下毛笔,起身走到李桓面前,见李粲一动不动,便道:“顾美人,陛下醒了。”
“来了。”
李粲低头揉了揉脸,揉出一个灿烂笑容来――她做了多年皇太女,太知道势不如人的下场是什么。
就是她种给仇人解毒治病,仇人一声令下,还要一路小跑过去笑着伺候。
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李粲强压下心中想要把李桓捅一万个窟窿的冲动,笑眯眯问李桓:“妾叫顾安歌,略识医术,解了陛下身上的毒。”
“陛下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李桓原本潋滟又风流的桃花眼像是深不见底的死潭,阴鸷又危险的视线落在她眼下的红色泪痣上,薄唇微抿不说话。
寝殿里的气氛仿佛陷入凝脂。
李粲手指摸着泪痣,打破了沉默:“陛下没什么不舒服的,想来身体已无大碍。”
“既是如此,”李粲斜了一眼云逸,道:“光禄勋该兑现承诺了。”
李桓像是听不到李粲的话一般,仍是死死盯着她眼下的泪痣。
云逸伸手在李桓面前挥了挥,李桓不耐蹙眉,云逸才道:“嘿,不就是放你兄长和让你见你兄长吗”
“小事。”
云逸摘下自己的腰牌,随手丢给身后的卫士,道:“去死牢,把顾安廷提出来。”
卫士应下,云逸又道:“还有,把在顾家抄的东西都还回去。”
李粲:“......”
看来她这个便宜兄长还挺惨,被丢进死牢不说,连家也被抄了。
李粲道:“多谢光禄勋。”
云逸摆摆手,满不在乎道:“不用谢,本就不是什么抄家灭族的大罪。不过你兄长那张嘴,着实欠得慌,以后你见了他,好好说道说道。”
......你才欠。
李粲腹诽着云逸的嘴贱,道:“陛下没什么大碍,我便回辞镜宫了,望仙台的宫女内侍是我用惯了的,劳烦光禄勋将他们一起放了。”
与李桓在一起是一种煎熬。
李桓的那张脸,像是在无声提醒着以前的她究竟有多蠢。
她才不蠢,她只是错信了人。
李粲辞别众人,转身欲走,身后突然响起李桓的声音:“站住。”
像是锋利的刀刃滚过坚硬的石块一般,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再说一遍,你的名字。”
李粲心中冷笑,道:“妾是顾安歌,昆吾顾家的女儿。”
长信宫灯摇曳,阴影逼近李粲,将李粲纤瘦的影子罩得严严实实。
李桓捏着李粲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桃花眼微眯:“昆吾顾家的女儿,怎识得孤所中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