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恪皮相生得俊逸端正,说话斯文含蓄,举止言行一副贵公子做派,看起来很有修养。
只是看起来而已。
望着陆晚许久,庄恪淡淡地问了句:“小陆护士,帝都好玩么”
屏住呼吸将手头的事情做完,陆晚这才分出神来:“还行。就是走哪儿人都多,照片都没办法好好拍。”
话说一半,她发现庄恪手背上有点发红肿胀,自言自语:“估计是静脉炎……”轻轻按压,她询问:“疼不疼”
庄恪点了点下巴,习惯性地将动作幅度控制在矜持的尺度内。
陆晚赶紧去拿了冷敷贴替他敷上。姑娘弯着腰,长发被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齐整的刘海遮住额头和眉毛,只露出一段挺翘秀气的鼻梁,和天生嫣红饱满的嘴。
她利落专业地操作着,轻巧又谨慎,尽量避免与庄恪直接接触,动作间带着种例行公事的冷漠。
“你很抗拒。”庄恪观察了会儿,平静地陈述事实。
陆晚下意识否认:“没有。”可惜心里一乱,她手上动作失控,敷贴的两面就粘到了一起,一塌糊涂的,显然是用不了了。
她没有撒谎的天分。
陆晚只好说了实话:“庄先生,对我而言这就是份工作。我既不抗拒,也不喜欢。”
自己默默把敷贴撕下来搁到不锈钢盘子里,庄恪做完这些,看向已经站到几步开外的女孩,一字一顿地说:“虽然有点迟,但我还是要跟你道个歉。对不起,以后不会再发生那种事情。”
“小陆护士,我很需要你的工作。”
这类略带请求的措辞庄恪运用起来并不熟练,语气中的诚意也不太够。可陆晚能说什么只能是没关系、您随意、我不要紧。
毕竟这个人姓庄――那个行业top3的知名药企、庄氏制药的庄;更是省里某庄姓大员的庄。
有传言,几个月后这位庄姓大员就会结束在地方的锻炼,高升帝都。
被继父余奉声调到vip病房时,陆晚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上面确实比其他科室清闲,也更容易接触高层次的人。可越往高处走,人就越难伺候。
之前就有护士因为没找到血管,多扎了某大佬的母亲一针,便被人用输液瓶砸得开了瓢。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奈何,血淋淋的例子摆在眼前,仍有大把的人削尖脑袋往这里挤,毕竟更多的是小护士与失婚丧偶大人物喜结良缘的“美好爱情”。
一步登天,实在诱人。
出了病房,陆晚正好碰上推着治疗车的葛薇从走廊经过。葛薇是个识时务的俊杰,脸皮厚忘性大,她笑吟吟地朝这边说了声:
“调休回来啦”
陆晚只当没听见。
倒不是她记仇或者小心眼,而是一看到葛薇,陆晚就想起自己是怎么被坑到16床这儿来的。
那还是上个月的事。当时,葛薇刚疏通好关系分来vip病房。带她的老护士是个看人下菜碟的,见她后台不硬,便把没人乐意接手的16床分了过去。
葛薇当天上午就挂了彩,她躲在休息室抹泪,正好被陆晚碰着了。陆晚过去多问了两句,当即被缠上:“16床那边还剩一针,但我真的不想再进去了。他手边有什么就拿什么打人,我还不能还手……你看,我手都这样了,胶带都握不住。陆晚,你帮帮我好不好”
葛薇手背上的新鲜口子不长,但很深,说的这些显然不是托词。陆晚其实也怕那位活在传说中狂躁暴戾的16床,但她到底是陆老爷子养出来的孩子,血热心更热,一时心软,便答应了。
“您好,输液。”
十分钟后,她推开病房门,发现里头已经收拾一新,完全没有发过疯的痕迹,电动窗帘也被全被拉上。
昏暗光线中,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正靠坐在床上认真地。
出于好奇,陆晚进门后就开始偷偷打量,不免有些意外:这人确实像她们说的那样长得不错。看久了,还有些莫名眼熟……
不过,再好看,也是个不好惹的暴力狂。
轻手轻脚走到病床前,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人把头压得低低的,强装镇定地说道:
“庄先生,我现在――”
“滚。”
“您……”
“我让你滚!”
男人说完,毫无预兆地将手里的书扔了过来,硬质封皮的一角正砸在陆晚额头上。
被砸懵了的她当时连痛觉都消失了,只知道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轮廓流下来。摸了摸,满手滑腻,鲜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