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玥过来是为查案, 但赵卓给她的却是钦使之权, 可以说是代他出巡。
故而,她这会儿问这些与案子无关的事儿, 倒也无人提出异议。
梁玥越是问下去,脸色越是差,那位沈从事不知发生了何事,说起话来都战战兢兢,怕自己哪里触怒了这位钦使。
等梁玥腾地站起身来, 他竟是腿一软, 跪了下来。
梁玥沉声, “派人去追甄郡守,越快越好。”
“可”
“快去”
“是。”沈从事当即不敢多言, 躬身退去。
梁玥随手扯了块布来,提笔快速写了什么, 盖了自己的印章, 扬声道“钱闻”
钱闻刚一进来,手里就被塞了一团布帛,他还没待低头看, 就听梁玥交代道“你快回都城,将这信送到大王那里。”
“大人,将军派遣我们兄弟二人跟着,是为了保护您”
梁玥截断他的话, 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些不容置疑, “那你更该去送信, 不然到时候大军围城,咱们一个都出不去”
“大军”钱闻不解临水北不接胡虏、南不临卫李,东西亦都是燕国之地,哪里来的大军
等等临水的东边是
“青州”
他喊出这个名字后,却觉得果该如此,青州原本就不安稳,民风剽悍、盗匪横行,当年赵兴收复此地时,也是靠许以厚禄重宝招安的办法,之后也都是安抚为主。就是现如今青州的太守、刺史也都是本地人氏,俨然一副国中之国的架势。
赵兴在世的时候,就对青州头疼得很它既然称臣,若是开战,打下来还好,若是打不下,就是一个逼反的名声;但若是留着,迟早会成祸患。
原本的赵兴还能凭着自己多年的威势压住这些人,可如今的赵卓,可没有他爹的威名。
钱闻虽不知梁玥从何处得知青州要反的消息的,但他知道,这梁玥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当即单膝跪地,抱拳道“大人,属下护送您回去”
梁玥摇了摇头,“军情要紧。”
钱闻一个人去报信,总比带着她这个拖累快许多。
梁玥在邺城那几年,倒是学会了骑马了,但也就是会而已,让她在平地上遛两圈还行,猎场上摆摆架势也勉强可以,但当真策马疾驰,她怕是得从马上栽下来。
钱闻虽临时来给梁玥当个护卫,但也不真的只是个护卫,这种时候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梁玥说服他倒也不费力气。
等钱闻走后,梁玥转头看向素娘,素娘一怔,竟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烦请夫人,将诸位大人都请到正堂来,玥又要事相商。”
素娘顿了一刻,才福了一礼,“妾这就去。”
她初见这位钦使大人,为其容色所摄,未曾想世上竟有如此绝色之人。相处之间,却又察觉这位大人无美人常有的那般娇纵,温柔体贴倒似是邻家的姑娘一般。
可如今方才知道,这位大人是为女官以女子之身,立于朝堂之上,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
“梁钦使,这几年没打什么大的仗、也没什么天灾,临水的粮食,就算是被人围了城,吃上个半年也不成问题。”
“临水在兖青之交,先王在时就怕青州出事儿,这城墙年年都在固,若是当真青州兵来了,关上城门守着就是了。”
“”
燕国这两年休养为主,没什么大的战争。这些官员似乎都将那些年的战乱都忘了个干净,好像真心实意地觉得,打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梁玥眉头皱得死紧,索性不跟这些人废话,直接拿出了赵卓给的印鉴。
这诸侯王之印鉴,等同于赵卓亲至。堂内当即呼啦啦地跪了一片,“臣等见过大王、见过钦使。”
梁玥无视这一群人不甘或不忿的目光,径直道“林掾吏,还请清点武库中盔甲武器,今日酉时之前,务必造册呈上。”
“下官领命。”
“秦都尉,战时之巡逻想必已有定例,玥便不多言,请照此安排。”
“末将遵命。”
“”
梁玥虽是说得客气,“请”字用得毫不吝啬,但语气却无丝毫商量的意思。
便是此刻一时碍于燕王印鉴,不得不低头领命之人,心里亦是满心的不满。
少不得腹诽些“祸国妖女”、“牝鸡司晨”之类的话,连初登位的赵卓,也不免被脑补成了为女色不顾朝政的昏庸形象。
“秦兄,你气傻了”头先被安排出去的两人走的是一条路。
那位林掾吏稍年轻些,方才在府衙就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一出来就更是拉下了一张脸,本想和旁边的人同仇敌忾一下,可转头一看,身旁这位仁兄脸上竟还带着笑,这才有此一问。
这位秦都尉显然不是什么好脾气儿的人,当即脸上一冷,呛了声回去,“你傻了我都不傻”
但说完,又恢复了那乐呵呵的表情,显然心情不错的模样。
林绵对这些武职之人向来敬而远之,总怕这些个人一言不合就动手,他这小身板可扛不住这一拳的。
不过这回,或许是气得急了、也或许是也察觉对方心情不错,不免就没了这些个忌讳,“秦兄,你说她一个女子,对行军打仗能有什么见的她莫不是觉得青州兵是她家的家奴,说过来就过来”
似乎也觉得这般背后弄是非不是君子所为,他说完后,才有些讪讪,又找补了一句,“秦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