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独自生活在伊甸园中,神认为他孤独。“
“——于是神让亚当沉睡。取出他的一根肋骨,造出了第二个人类。”
在那时,地球上除他以外,已经没有别的真神了。
于是他既作为神,亦作为亚当,决定为自己创造一个,完全属于新世界的生命。
那时是北极的永昼。
他想要他的夏娃在阳光下诞生。
就跟他一样,血液里都流淌着阳光。
密密匝匝的基因库里,他挑选了人类史最后一任王子的基因。
尽管他对人类建立政权持反对态度,可是他还是想要他的夏娃,像个含着金勺的小王子一样出生,然后一辈子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哪怕这个世界的人造人技术,已经如此发达,这还是人间之神第一次创造生命。
胚胎发育到人形,大约只要20天。
20天后,克拉克就会把他带到正义大厅,将自己的肋骨移植进去。
他就坐在这个房间里,眼巴巴地看着培养仓,满心好奇。
这个生命,将会被赋予一个怎样的灵魂?
他是否会理解自己的孤独?
他是否会愿意陪伴自己,走向全新的世界?
人间之神既觉得雀跃,又觉得担忧。
战绩累累的太阳神,守着属于自己的幼苗,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但是。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从一开始,他的夏娃,就已经被毒蛇占据了身体。
男人喉咙里,涌上尖刺般的恨意。。
他把肩上微微颤抖的身体放下。
他指挥萨沙消毒针头,提取出自己的血液样本和生物组织。
dna样本准备好后,再放入培养机器中。
卡尔知道萨沙能看见一切。
他要求萨沙亲手按下开启键。
机器发出嗡嗡的响声。
他们都知道,一个新的夏娃,将会在这里诞生。
他还是会有小王子那张如梦似幻的脸。
但是比起伤痕累累的萨沙,新的夏娃,会拥有更加完美无瑕的身体。
有了萨沙的案例在先,他会在培养过程中,调整营养液的成分,让新的夏娃拥有健康的、永不被伤痛折磨的身体。
——而这一切,都与萨沙再无关系。
可卡尔就是要让他知道。
他很想知道萨沙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但他忍耐着,不去解开对方的脑控。
不光是因为他那些难以防备的魔法能力,还因为——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他心想。
为什么要去在意一条毒蛇的想法?
在他将自己伤害到体无完肤之后?
在他将神的一颗滚烫的真心,掷在地上踩得鲜血淋漓,再投向另一个男人怀抱之后?
可是他没法控制自己,仔细注视着萨沙的脸。
被神遗弃的金发叛徒,因为脑控的原因,脸上的神情,还是平静淡然的。
涌上喉咙的尖刺,戳刺他的舌根。他说“笑。”
于是萨沙对他笑了。
他笑起来还是那个样子。绿眼睛亮闪闪的,白嫩的脸颊上,两个柔软的小酒窝,甜得醉人。
卡尔立在培养仓旁,说“我会给他起一个正式的名字。伊登,或者利安——”
伊登,光明与快乐;
利安,代表太阳。
他做出想了很久的样子,又说“伊登·肯特。”
没有姓氏的萨沙,听着他低声念出一个人名。
脸上还是柔软地笑着。
卡尔没有听到回应——在萨沙被控制的情况下,这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他又开口了,抑制不住自说自话似的“鉴于你——”
他咬紧牙。
“——教给我的所有事情,我会让伊登享有更好的一切。我会带他游览世界,让他沉迷你所不屑的北极极光,当然,还有星辰和海洋——”
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喋喋不休,卡尔很突兀地闭嘴了。
他把萨沙抱到另一个房间,让他看衣架上漂亮的红斗篷。
显然,这也是属于未出生的新夏娃的。
崭新的材质,让这件红斗篷上泛着微光,边角像云烟般地垂落下来,看起来比萨沙身上这件,更加柔软百倍。
想必,当它覆盖上小王子白皙的肌肤时,会将那个新的夏娃,衬得像极了童话。
男人要萨沙看,萨沙就微微仰着头看。
他赤着萎缩的跛足,穿着那件破了洞的、脏且旧的红斗篷,皮肤上还有大面积烧伤。
他到处都是脏兮兮、破破烂烂的。
看起来,根本不像什么娇生惯养的小王子。
金发再璀璨,不过还是一条被遗弃的脏狗。
萨沙在看新衣服,卡尔在看他。
卡尔问他“好看吗?”
萨沙微微歪着头,注视衣架上的红斗篷。
脑控是无法完成疑问式指令的,以是他不能回答。
卡尔“看着我。”
于是萨沙回头看他。
绿眼睛还是亮闪闪的,脸上露着明亮的笑容。
像在真心为他感到欣喜似的。
下一秒,他就被按倒了。
挂在衣架上的红斗篷,被一同带倒。
金发叛徒摔进柔软的布料里,艳红的斗篷像是有感知似的,将他伤痕累累的躯体裹起来。
只露出一双森湖一样的绿眼睛,含着笑意,注视他身上的男人。
卡尔咬着牙,低沉地“为什么笑?”
他倒忘记是自己下的指令。
钢铁般的手指,卡在金发叛徒细软的脖颈上。
卡尔真恨不得掐死他。
就像他开着机甲,对他毫不留情下死手时一样。
但杀人如屠狗的杀戮之神,手指开始颤抖。
“为什么笑?”他又问了一次。
萨沙倒在地上,他的身体又开始微微发抖。
他受了这么多伤,身体已经开始崩溃了。
他看着男人的蓝眸,还是软软地微笑。
美丽的绿瞳里,却缓慢落下一滴眼泪来。
卡尔把人锁进了治疗舱。
他回到培育室来。
嗡嗡作响的机器,让他的超级听力烦不胜烦。
培育室里,红光暴现。
所有机器都被热视线发狂般扫了个遍。包括萨沙亲手放进去的培养皿,也被直接蒸发殆尽。
卡尔·艾尔立在那片火海里,看着一同燃烧的新斗篷。
许久没有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