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离回道:“臣记得。”
李v温微笑道:“那个时候朕遇到了一件烦心事,跑到刚才召见你的怡华阁里偷偷的哭,朕本来想哭过之后去找父皇的。
可巧当日父皇在御书房召见了你的父亲。因为你父亲对论时有些疲累,父皇就命令当时的御前太监陈寿领你父亲去怡华阁休息一下。
你父亲走过怡华阁的假山时,听到了朕的哭声。他认出了朕,和朕一起坐在亭子里,安慰了朕一番。他是朕亲政前唯一见到的在朝官员。
你的父亲顾嘉确实是一位温柔善良的人,他影响了朕很多。可是朕可能永远也不能真正的像他教导的那样吧。”
顾江离说道:“臣只记得幼时一次,父母发生了争执,臣只隐约的听到御花园和玉佩什么的,没想到竟是和陛下有关。”
李v温举手作势,说道:“原来顾嘉大人回家还挨了训了吗朕可以作证,那日你父亲只遇见了朕,可没有什么戏文里的巧遇宫女的戏码。”
顾江离一下子笑弯了眉眼,如同春水迢迢,波光中粼粼中,闪烁的都是温柔,笑道:“陛下从哪里听得这些戏文,真是出乎臣的预料。”
李v温看着顾江离的笑靥只觉得如醉春风,可惜她心里时时有一根红线,提醒她要克制自己的各种欲望,做一个盛世明君。因此若是顾江离不愿意,李v温打定主意,她永不强迫他,也算对得起当年顾嘉的悉心教导。
可是,李v温问道:“那你说的玉佩是怎么回事”
顾江离笑道:“那年臣七岁,开始分席了,男孩子要出外走动,臣的服饰还缺一枚合适的腰悬玉佩。母亲多方打探,才在莎车国商人手里买了一块上好的和田玉。
本待要雕刻灵芝松柏,不知为何,父亲入宫一趟回来后要改雕牡丹。母亲不愿男孩子配花饰,可父亲偏偏在此事上执拗,两人因此争执。最后仍是雕了牡丹。因为此物曾致父母失和,臣佩戴过几次后就收起来了。”
“牡丹是吗”李v温心里暗想,“最后竟是牡丹纹吗那么,顾嘉,你是这个意思吗”
李v温问道:“那顾大人回府后还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吗”
顾江离回忆道:“没什么了,只是还有一件,那之前臣一直学辅国策论,那天之后父亲却要臣改学制衡之术。”
李v温心里一动,明白了几分。她停在宫道上,驻足侧头看向顾江离。
顾江离不解其意,却也陪着李v温相对而站,两人之间只有深秋的微风细细卷过。
顾江离有一种奇异的预感,仿佛眼前的嘉成女帝即将要说的话,会改变他的一生。
顾江离心如擂鼓,他在一瞬之间回想了很多。第一次相遇的中秋宴上,被钱婉压制却泰然自若的李v温;在越宁楼倚坐在窗边雄心万丈的李v温;在乐音坊淡然弹铗,仿佛只是一介隐逸书生的李v温。
原来林林总总,早已镌刻在心底,汇成了一个流光溢彩意气风发的李v温。
这绝不是对皇帝的忠诚所致,顾江离清楚的明白。
他明白为何他记得那样清楚,为何他会在沐休前来,他明白他为什么心跳,为什么微笑。他的心没有一刻这么明彻,只有这一个原因。
他想要永远的陪在她身边。
顾江离决定不管接下来李v温要说什么,什么都无所谓,他都答应她。
他温柔坚定的等待着。
李v温看着顾江离的眼睛,慢慢说道:“你可知道牡丹纹……”
可是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截断了她。
“陛下,顾大人。臣侍奉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李v温和顾江离同时扭头去看,只见身后的官道上,黑色的鋈銎鹌鹇渎洌粉底皂靴沓飒而行,卷起几片芙蓉纷飞。短短几步带着的肃杀之气就将站着的两人之间流淌的情愫冲得半点不剩。
立在李v温面前,鎏金束冠下留的几缕头发微微飘动,眼深如渊如雾沼,明明后面是波云诡谲,却偏偏一丝不漏。
他行礼后抬起头,红唇微微提起,露出了一个阴暗莫测的笑容。
阴云霁从东厂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