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病重的母亲无意中提了一句“我可能看不到你结婚”,直到迪奥婚礼当天,约翰都没有打起精神。
他郁郁寡欢地去了婚礼现场,选择了最靠后的位置坐下。
按理说他不该来的。约翰知道迪奥的邀请是为了让他停止对她的纠缠,那只是一种疏离的客套,但那是喜欢了四年的女孩,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彻底死心――他甚至……还有着其他的期待。
一些法律人不该有的、龌龊又阴暗的期待。
――一位十分有魅力的女性一生怎么能只面对一个男人
再说了,贵族太太和丈夫各玩各的不早就是大不列颠上层不成文的传统了吗如果她愿意。只要她愿意……
一次也好。
约翰落座的时间不早不晚,小镇上一些受邀的宾客正好接在他后面鱼贯走入教堂。他们看着都非常年轻,像是乔纳森在小镇上的朋友。
“看我说过什么来着。”其中一个黄毛洋洋得意地向同行的人比比划划,“我早就说过他们肯定是会结婚的,看吧!”
“所以迪奥大姐头真的是童养媳吗”
“不是吧……乔斯达公爵不是收养迪奥大姐头做女儿了吗”另一个人回道,“jojo和迪奥大姐头应该是从义姐弟变成情侣再结婚”
“噢――!!!”剩下的几个人开始起哄,“jojo这坏家伙肯定是仗着自己和迪奥大姐头住在一起才能获取人家的心的!”
“不过……虽然迪奥大姐头长得很漂亮不假,但敢和迪奥大姐头谈情说爱,jojo也真的是蛮有勇气的。”
“……你说得太对了!”
年轻人们就坐在中间偏后的位置,只要约翰愿意、定下心来去听,他就可以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小伙子们从迪奥小时候冷酷无情地欺负乔纳森的事开始,一直讲到乔斯达家佣人下发婚礼请帖时自己惊掉的那个可怜的下巴。约翰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他想,看,有这么多人都想不到迪奥会和乔纳森结婚,所以他们真的相配吗
聊天的主题很快就回到了这场婚礼上。
有人提起了伴娘,“一开始我还以为会是迪奥大姐头在上流社会的什么好朋友来做伴娘呢,没想到是艾莉娜。我还想着可以见见什么贵族大小姐呢。”
“用你那跟螨虫差不多大的脑子思考一下就知道肯定是艾莉娜了好吧,除了艾莉娜你看还有哪个女孩子能跟在迪奥大姐头身边混这么久啊。迪奥大姐头还亲自给她剪过头发。而且,哪里会有什么大小姐会愿意做伴娘啊”反驳的声音接着响起,“再说了,你以为艾莉娜是穷姑娘吗她爸爸是医生没错,但班德鲁顿医生可是有资产能够跑遍整个英格兰的医生呢,我听我爸爸说班德鲁顿医生继承了祖上的丰厚遗产,更不用说他现在还开了家医院。班德鲁顿家就艾莉娜一个孩子,以后指不定要带走多少嫁妆呢!”
约翰的心脏忽然一跳。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不是偷偷爱慕着艾莉娜”
“我才不是!我只是碰巧知道了这些事而已!说实话,在请帖发下来之前,我一直以为jojo会和艾莉娜结婚,因为他们玩得那么好。”
“想多了吧你,艾莉娜不是因为迪奥大姐头才愿意跟jojo玩的吗”
“咦,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哎呀,总之伴娘的任务交给艾莉娜肯定是没错的啦!”
“但不是听说迪奥大姐头要一个人走进来吗艾莉娜该怎么进场”
“后门啊,从后面走。虽然那条泥路比较难走,但jojo的大学室友不是会去后门那里等她吗,他应该会帮助艾莉娜的吧。”
“jojo来了!!”聊天聊到劲头上的青年们立马止住了话题,他们热切地看向婚礼的主角之一。约翰瞥了眼乔纳森弯出幸福弧度的嘴角,起身到外面透气。
伴郎还没有在后门口就位,约翰踩着那条难走的路走了两遍。
约莫等了一个小时后,他准确无误地扶住了因为小石子而差点绊倒的艾莉娜。
班德鲁顿先生是位医术高超的医生,一般情况下他都很忙,但在女儿艾莉娜与约翰的婚事定下后,班德鲁顿医生就开始频繁地跑到另一个城市里为约翰那重病的妈妈诊断治疗。
然而这病来势汹汹,再加上距离第一次病发已经过去了很久,完全到了回天乏术的地步,班德鲁顿医生的努力只让约翰的妈妈勉强出席了儿子的结婚仪式。在小夫妻婚后的第三个月,约翰的妈妈还是因病去世了。
仓促定下的婚姻中的问题差不多也在这个时间段显露出来。
约翰的脾气开始越来越暴躁,他会整晚整晚地夜不归宿,又在第二天清晨酩酊大醉地回到家。外面还欠着高额的债务,但他却一点也没有想出去工作的意思,就连之前工作了一段时间的律师事务所也不再去,他的上司已经接连写了好几封信警告他,如果还想要助理的工作就必须准时过来上班,可约翰依旧不为所动。
起初艾莉娜可以体谅他刚刚失去了母亲心情不好,她会在约翰早上归来陷入沉睡时给他盖上毛毯,她会在他出去喝酒前给他做好美味的派垫肚子,她会在他强硬地按着她、以的手段发泄情绪时温柔地搂住他的脖子。
艾莉娜像细流一样涓涓不停地滋润着约翰,她甚至还拿出嫁妆补贴琼斯家的外债,对着颓废的新婚丈夫,她依旧抱与婚前同等的美好的期待。
只是时间一长,在无数次谈话无果甚至上升到吵架的地步后,艾莉娜开始对约翰失望。她拒绝再为这个家庭出一分钱来填补那该死的破产带来的财政漏洞。
于家家户户都在为圣诞节做准备的十二月,约翰与艾莉娜再次爆发出激烈争吵,吵到最后,酒精上头到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约翰失手给了艾莉娜一耳光。
当天晚上,艾莉娜拎着箱子离开了她的婚房,回到了娘家的小镇上。
对方在热恋时表现出的温柔上进的好绅士形象彻底消失,脸部隐隐作痛的感觉是残酷又血淋淋的现实,在她回乡的马车上一次又一次地质问她,为什么婚礼之前没有睁开眼睛看清这个人。
她是被约翰打了一巴掌,也像是被现实打了一巴掌。
艾莉娜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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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乔纳森犹豫着开口,“你是想……”
“离婚。”迪奥眼皮一掀,直接丢出那个单词,干脆利落地替乔纳森把话补完了。
艾莉娜郑重地点点头,“我想和他分开。除非他能悔改,否则我是不会再搭理他的。”
但离婚是一件极其不体面的事,更何况是女方提出的离婚,性别的限制大大地增加了离婚案成功判决下来的难度。
乔纳森看着好友坚决的表情,对她的想法产生了担忧,“会不会是约翰还没有从失去母亲的悲痛中走出来你知道的,酒精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智。”
他尽可能地从善良的角度去分析一个男人对女性动手的原因,尽管他的内心对这些原因也持有一部分否定的态度。迪奥看着他那副皱着眉头苦恼的样子差点没笑出声来,“省省吧jojo。”她说,“收起你那违心又愚蠢的善良,看看现实吧。”
乔纳森不认同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说:你怎么可以当着艾莉娜的面讲这种话,你不想看见好朋友家庭幸福美满吗
迪奥懒得理他,嫌弃地丢了个白眼过去。
“我觉得迪奥说得对。”艾莉娜握紧了手里攥着的手套,“也许这些事的确有酒精的影响,但事实上……”
事实上,在约翰的母亲去世之前,有一些事就已经埋好了伏笔。
约翰早就不像热恋时那样会用炽热的眼神注视着她了,虽然结婚以后他还会说情话,依旧对她很温柔,但女孩子都是很敏感的,男人的态度稍微发生一点点变化,女性都会很快地就察觉到这份感情中出现的小裂缝。
艾莉娜之前就在思考,是不是约翰对她的爱意随着现实的生活而慢慢消退了。现在想想,也许从最初开始,约翰就不像她想象中那样爱她。
这些事情和这些心里话,艾莉娜都是羞于对好友开口的。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面对这样沮丧的好友,乔纳森再也无法说出那些违心的话去期许另一个家庭的幸福了,“好吧……”他想了想,说,“没关系的艾莉娜,我和迪奥都会支持你的,你想做什么都行,我会帮你联系伦敦的律师事务所,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请尽管开口!”
“谢谢你jojo。”
时隔这么多天,艾莉娜终于又露出了一个发自真心的微笑。
“好了,开心些,我的好朋友!”乔纳森给艾莉娜倒了杯红茶,“现在可不是该愁眉苦脸的时候,让我们好好地享受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吧!等旧的一年过去,你就可以彻底摆脱这些不开心的事了!”
――艾莉娜回到小镇后的第三天,约翰也追着过来了。他是来祈求艾莉娜的原谅的,然而他恶劣的行为使班德鲁顿夫妇怒火中烧,他们拒绝说出艾莉娜的去向,只说女儿并不在家――避免再被约翰纠缠,艾莉娜借住在了乔斯达庄园,和她的两个好朋友一起。
“我之前学会了做枫糖饼干!如果这里有枫糖浆的话,请务必让我露一手吧!”艾莉娜配合着乔纳森的话,兴致勃勃地搬出了自己的新手艺。
“枫糖浆”乔纳森回忆了下最近品尝的食物里有没有跟枫糖沾边的东西,然后点头,“好像是有的!一会儿问问露西!”
由枫糖浆开始,他们的话题从甜点聊到了圣诞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