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看剧本的时候,她并没有看进去。她时不时就想回头看一下盛雍,但是渐渐地,她被这个故事吸引了。
之前听到名字的时候,她觉得这应该是一部关于摇滚乐的史诗式的记录电影――《地下摇滚消亡史》――但是看了剧本,她才发现,这是一个梦幻的故事:
在公海上,陈翔驾驶着一艘游轮,上面载着他的几个朋友和摇滚乐。他们之所以出海,是因为觉得跟现实世界格格不入,只有大海才能接纳他们的摇滚乐。
通过电台,这艘游轮的故事很快传了出去,包括游轮上面的音乐。爱慕着摇滚的人慕名而来,在公海上寻找这艘游轮,他们中的一些人找到了陈翔。
陈翔欢迎所有热忱的新朋友,他们每天在游轮上狂欢,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盛雍饰演的陈淳就是找到游轮的人之一,他的吸引人们为他疯狂,他们把所有的歌都推到陈淳面前,每一首歌都是一颗跳动的心。陈淳清醒时会检阅他们的歌,醉倒时就跟他们做/爱。他甚至不知道每天跟自己做/爱的人到底是谁。
随着时间过去,游轮上的人开始厌烦了重复的海上生活。他们的家人也开始刊登寻人启事:老迈的母亲哀求孩子回到自己的身边;哭泣的孩子在寻找自己的父母;心碎的恋人诉说着自己的肝肠寸断……但真正打动游轮上的人的,是媒体的承诺:媒体很好奇这群人的海上音乐经历,并承诺会用金钱换取他们的故事。
越来越多人想回到陆地,大家都认为媒体的钱可以让他们在陆地上更好地生活、更体面地搞摇滚乐。最后所有人都离开了陈翔的游轮,陈翔看着他们消失在海岸线上,最终跳下了大海。
大概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蔡清河关上剧本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
盛雍问她:“感觉怎么样”
蔡清河脱口而出,说道:“还好。”她就只有这两个字读后感,她不习惯跟别人表达自己的想法。
盛雍还在看她,似乎在等她说出更多的话。
蔡清河想起他之前的抱怨,他说都不知道她谈过二十年钢琴。她想了想,决定尝试表达一下自己。她说:“我认识一个很像的人……跟主角陈翔很像。”
盛雍问她:“谁”
蔡清河说:“一个搞摇滚乐的、想当船长的人。他是我妈妈喜欢过的人。他……”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
盛雍问她:“他后来怎么了”
蔡清河摇了摇头,说:“我突然想到我的……前夫。他也有过一个理想,想在草原上牧马。后来他真的去加拿大牧马了……我妈妈喜欢过的人,我喜欢过的人,还有陈翔,他们像不像一种人”
盛雍很少听她提起自己的事情,尤其是前夫,她从来不提。他心跳都变快了不少,竖起耳朵打算听更多,但是蔡清河没有说下去。
她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我一直不太了解这种人,这可能是我没有艺术天赋的原因吧。所以我谈了二十年的钢琴也弹不好。”
盛雍斜躺下来,认真地看着她。
蔡清河感受到他在认真倾听。过了一会,她继续说道:“我妈妈曾经是个很有天赋的钢琴家,可是在一场车祸里失去了右手。她希望我能继承她的事业。”说到这里,她笑了笑,“从五岁到二十五岁,我一直弹得不够好。”
盛雍遮住她的眼睛,手掌轻轻覆盖在她的睫毛上,她听到他说:“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笑。会更伤心的。”
蔡清河把自己的手叠在他的手上,说道:“已经不伤心啦,很久以前就不伤心了。钢琴不适合我,所以我放弃了。我的丈夫也不适合我,所以我们也分开了。只有互相了解的人才应该在一起。”
盛雍小声说:“我也不了解艺术。”
蔡清河拉下他的手,亲了亲他的喉结,说道:“你当然不了解艺术,you're the art in itself, you're the muse.”
第二天一大早,盛雍就离开了,他的行程安排很满。欧阳淞的音乐制作和万盛旗的电影拍摄同期进行,盛雍经常是刚出摄影棚,立刻又要进录音棚,唱歌唱到嗓子嘶哑。他哑着嗓子,欧阳淞反而说效果更好,听起来性感又缥缈,叫他保持。
在这样紧凑的安排中,蔡清河也对这部电影生出了别样的期待。她盼望万盛旗可以呈现出那个公海上的斑斓摇滚世界,这是她曾经作为一个音乐人而生出的期望。她或者不了解艺术,也不是天才,但是她还是愿意去欣赏这些事物。她亦盼望可以看到“众人都把歌篇放到他脚下,乞求跟他做/爱”的陈淳。
但是没过几天,就传出了《地下摇滚消亡史》要停机的传闻。
当时蔡清河在香港出差,和几个工作人员在酒店大堂等合伙人。大堂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屏幕,上面正在播放劳斯莱斯的广告。在合伙人推门而入的时候,屏幕下方开始滚动播放一条新闻:
“音乐制作人欧阳淞在录音路上遭遇车祸,陷入深度昏迷,《地下摇滚消亡史》或将停机。”
“音乐制作人欧阳淞在录音路上遭遇车祸,陷入深度昏迷,《地下摇滚消亡史》或将停机。”
“音乐制作人欧阳淞在录音路上遭遇车祸,陷入深度昏迷,《地下摇滚消亡史》或将停机。”
蔡清河早上刚和盛雍通过电话,他在电话里说,会搭欧阳淞的车一起去录音棚。
蔡清河的脸色发白,勉强回应了合伙人的招呼。人已经到齐,所有人都站在原地等她发表指令,但是她已经顾不上他们了。
她在众人的目光下,给盛雍打了一个电话,没有人接。她的神情越发惶急,又给苏芳打了个电话,这次接通了。
蔡清河顾不上说其他话,劈口就问:“他在车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