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话啊你别挂啊,我们说好的,有什么误会一定要跟彼此说清楚,不能将误会留夜的。”
蔡红豆还是没吭声。
“红豆,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要我这个朋友了吗”
她一直没说话,随遇安急了。
“是你先不要我的”
大滴大滴泪水掉下来,滴在蔡红豆膝上的小衣上,她眼前一片模糊,鼻头却越来越酸。
“是你先不要我的,你上次,上次不仅凶我,还怀疑我拿怀孕的事骗你,这次又说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话,我一直拿你当朋友,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可是,可是你不要我了。”
蔡红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她不住地用袖头擦去泪水,可是下一刻泪水又会漫无边际地涌上来。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这个神仙,我也从没妄想过和你产生交集,是你,是你非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将我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如今却说着这样的话,我真的,真的好难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真切而澎湃的感情,这样浓烈又即将破碎的痛彻心扉,根本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心里的痛苦,惶恐,不安以及,不舍。
只能断断续续说着心里的话,诉说着内心的所有情绪。
末了,她将胳膊压在眼睛上,好似这样就能阻隔泪水的流失。
“随遇安,我一开始就说过,我从没有奢望过让你负责,如果你觉得我不配和你成为朋友,我们就这样,断了。”
听着那边蔡红豆断断续续的抽噎声,随遇安脑袋一白,下一刻,巨大的,从没有感受过的疼痛以及疼惜感朝他扑面而来,他惶然无措,数次张嘴,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直到听到蔡红豆说到“断了”,他内心一紧,惶急的话破口而出。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不能断千万不能断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守护这个孩子出生,怎么能断了”
蔡红豆慢慢停了抽噎声。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们彼此之间发生了一点误会,这不是你的错,这只是”
随遇安突然怔住,之前几天,他一直在踌躇红豆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件事,却从没想过,如果红豆说的是真的,那他们之间隔着的便不只是万水千山了,他们甚至,这辈子都没办法见面。
呼吸一滞,密密麻麻的疼痛感突然袭上心间。
随遇安从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渴望红豆说的是假的,他渴望,见到她。
他苦笑一声,“这只是,上天对我们开的一个玩笑。”
他语气突然落寞下来,蔡红豆怔怔地用袖子抿去眼角的湿润。
“总之,我没有嫌弃你,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喜欢你还来不及,”随遇安强挺起精神,安慰蔡红豆,“主要我是,我是没找到你所在的那个村子,你不是说我是神仙吗,哈哈,结果我这里并没有查询到你说的那个村子,所以我以为你在骗我,对不起啊,红豆,我不该怀疑你。”
他没对红豆说他们时空不同这件事,说了又能怎样,徒徒增加对方的惶恐罢了,他也不忍心让红豆惶恐难过。
蔡红豆呆呆地放下胳膊,很单纯地信了,“真的”
“对啊,你看我这么失态,就是这样。”随遇安心里好似掺了苦咖啡,面上却强打起笑意,絮絮叨叨,“真是奇怪,怎么就找不到呢。”
蔡红豆有些不好意思,面庞倏的红了,跟煮熟的大虾似的。
她好似,冤枉了随遇安。
盯着手里这本野史,随遇安眼神渐渐飘远,这几日,他除了纠结踌躇红豆说的话,还控制不住手脚去查了开熙二十一年的相关记载。
网上关于开熙年的记载十分稀少,只提及这是个只绵延两代的短命朝廷,开熙是北梁开国皇帝的年号,其他具体的信息,哪怕是野史,也很少记述,这个神秘的朝廷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面纱。
突地,他眼神定住,定在了桌子上一个盒子上。
过了很久,他沙哑开口,“红豆,我恐怕没办法将我给你准备的礼物送过去了。”
蔡红豆更加不好意思了,她这么冤枉随遇安,他却还给她准备了生辰礼。
她呐呐道“那,那就算了,对,对不起,随遇安。”
“没事。”随遇安苦笑。
挂掉电话后,蔡红豆越想越觉得对不住随遇安,还觉得,有点丢脸。
她怎么就控制不住哭了出来,还说了那么过分,那么羞耻的话。
蔡红豆捧住通红的脸,眼底是一派不染尘埃的纯然天真,而那边的随遇安,却盯着手中野史上面关于北梁国的地图呆了许久。
用晚饭时,蔡红豆惦记着随遇安这件事,看到蔡老三,转念一问“爹,咱们蔡家庄隶属哪个省啊”
“哪个省”蔡老三扒拉口饭,边咀嚼边想,“好像是湖,湖,湖什么。”
“湖广省。”蔡娘子接了他嘴中的话,瞪了眼讪讪的蔡老三,转眼看向蔡红豆,问“红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蔡红豆低头扒拉碗里的饭,“没事,就是随便问问。”
湖广啊,下次就可以同随遇安说了,她抿唇一笑。
蔡娘子狐疑地盯着她看了会,奈何她一直低着头吃饭,也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
晚上,蔡娘子靠在床头,将脚伸进蔡老三怀里暖脚,她当年生红豆伤了身子,这些年手脚一直冰凉,尤其到了冬季,每晚要靠蔡老三暖和许久才能睡得安稳。
蔡老三抬头瞥见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由好笑“你这是又在思考什么跟你说过很多次,心思不要那么重,学学咱家大丫头,心里敞亮点,这肩上的担子才轻松。”
蔡娘子看过来,“我想的就是你家大丫头的事。”
“嗯”蔡老三愣住,“怎的了”
“你没发觉你家大丫头这两日情绪大起大落,时喜时悲,且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啊”蔡老三没蔡娘子心细,且蔡红豆心情大起大落时住在寺庙,所以还真没发觉。
“我怀疑,红豆最近有心事了。”蔡娘子一言定锤。
愣了会,蔡老应过来蔡娘子话里的话,他感到匪夷所思,笑“怎么可能红豆一直待在家里,就待在咱们的眼皮底下,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也是蔡娘子不能理解的地方,红豆一直待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按理说,不该认识些八九的人。
“好了,”蔡老三将她揽到怀里,“不要胡思乱想了,早些休息。”
蔡红豆不知道蔡娘子已经怀疑她了,早晨起来,见蔡老三收拾东西,她问“爹,你要去镇子上吗”
“不是,爹去县城。”
“哎”青豆惊讶地看过去。
蔡老三每隔段时间就要去镇子上一趟,卖他做的那些小东西,家里人都已经习惯了,他每次回来还会给家人带点小东西,例如头花啊,纸张啊之类。
蔡老三解释道“上次庙会有两件大东西没卖掉,镇子上不好卖,所以爹打算跑县城一趟。”
“哦。”
“爹,今日休沐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黄豆眼巴巴地看着蔡老三,他长这么大,只去过一次县城,上次大姐她们去他就眼馋坏了,但是那次不是休沐,他就没赶上。
蔡老三犹豫,照他的意思,是希望男孩子多出去走走,但是黄豆毕竟还小,一路奔波,他怕他受不住。
黄豆忙保证,“我每日去隔壁村进学,现在腿脚可麻利了,况且,况且,我还想给大姐和二姐买点胭脂水粉什么。”
蔡老三神色渐渐缓和,“好,那你一会收拾下。”
黄豆眉眼透出得意,他就知道借用大姐和二姐的名头,爹爹就会同意。
红豆无奈好笑,青豆则白了他一眼。
蔡老三走后,蔡娘子带着青豆去隔壁村看望老姨,蔡红豆则在家看家,过了会,突听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滴声。
她愣住,忙跑出去,走到屋外一看,外面果然下雨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愈来愈冷了。
望了会,蔡红豆突然跑回屋子里,翻出黑匣子,然后生怕自己后悔似的,飞快按下了那个圆点。
电话被接通。
“红豆”随遇安惊讶。
他们昨日不是刚通过电话吗
“我,我是来跟你道歉的。”蔡红豆脸色通红,结结巴巴。
“嗯”
“我,我昨日,误会你了。”
蔡红豆觉得自己还是要道个歉,她昨天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即使随遇安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总归是她错了,她一直于心不安。
随遇安愣了下,倏忽,神情温暖,“傻瓜。”
蔡红豆抿唇笑笑,顿了下,说“对了,我昨日问了我爹娘,我们这里隶属湖广省。”
“哦。”随遇安愣住,其实他之前查资料就查到了。
“所以,所以,你看看,你现在能找到我吗”
蔡红豆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越来越红。
她不是想和随遇安见面,只是,只是回答他的疑惑罢了,对的,只是回答他的疑惑而已
“呵,”耳畔突然传来一声低笑,酥酥的,麻麻的,蔡红豆脸庞“轰”一下炸了
“我知道了。”随遇安嘴角愉快地勾起来,像只偷了腥的小猫咪。
蔡红豆莫名觉得,他这个“知道了”蕴含更深的寓意,同时,脸蛋也更加红了。
好在,院子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声,帮她及时解了这份尴尬。
蔡红豆将黑匣子掩到枕头下面,走了出去,看到外面的来人,她脸上的笑容僵住,“王婶。”
王婶扭着肥硕的屁股挤进她的小屋,肆意打量一番后,问“你娘呢”
蔡红豆礼貌地笑“娘去隔壁老姨家了。”
“哦”王婶自然也知晓蔡老三那唯一的亲戚。
听到后,她也没走,反而坐了下来,然后像主人招呼客人似的,唤她“来,坐,红豆。”
蔡红豆犹豫地坐了过去。
“啧啧,”对着这么一张如花似玉,清秀靓丽的容颜,王婶不禁啧啧出声,“这张俊俏的脸蛋也不知随了谁,恍恍一瞧,跟天边的仙女儿似的。”
蔡红豆尴尬笑笑“自然是随了我爹娘的。”
“嗤,”王婶摇头,不以为然,“你这样貌,是有半分随了你娘,但却比你娘年轻时更加好看,至于你爹,算了。”
黑咻咻跟块煤炭似的,五官勉强算得上端正,跟红豆青豆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样想着,她又补充了一句,“幸好,你们倆姐妹都不随你爹。”
蔡红豆尴尬一笑,也没生气,她知道村里的婶子们性子直爽泼辣,爱议论个闲事,也没坏心思,只是她性子婉约安静,向来不习惯这样,尤其在王婶子这种人跟前。
她问“不知婶子找我娘有何事”
“自然是好事。”说着话,王婶子却盯着蔡红豆露出“嗤嗤”的痴笑。
蔡红豆“”
“好孩子,”王婶子揽住蔡红豆的柔荑,道,“现下可有件顶顶的好事,你可知镇子上的祝家,祝家公子今年不过二十,却已是秀才公,你”
“婶子”蔡红豆猛然抽出手,站起身,打断她的话,“您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您若真有什么事,不如等我娘回来了再说。”
王婶子笑呵呵地抽回手,也不恼,年轻女孩子嘛,脸皮总是薄一些,她敢保证蔡娘子听了这门婚事绝对满意,镇子上的祝家公子可比村里的王弘文更加优秀,家世也更好一些。
她站起身,道“行,那婶子先回去,晚上再过来。”
王婶子扭着肥硕屁股,一摇一摆地走了,还哼着不着调的曲子,看起来心情极好。
蔡红豆无奈地叹口气,心里却没放在心上,她知道,娘亲一定不会同意的。
她转头拿出黑匣子,不好意思道“刚刚家里来了客人。”
随遇安怒气冲冲,“祝家公子又是什么鬼”
别以为声音小,他就没听清,刚刚那位大婶明明话中有话。
“啊”蔡红豆茫然,“我不知道啊,我没见过那位祝公子。”
闻听此言,随遇安心里好受了点,他“哼”一声,“你现在有了身子,自不能随意与人结亲。”
“我知道。”
蔡红豆回答得乖巧自然,随遇安的心却一下子揪了起来。
他虽然不怎么了解古代的制度,但也知道,未婚先孕,于女子来说,会带来多么大的恶果,甚至还会遭浸猪笼。
他脸色一白,“红豆,你有身孕这件事,旁人不知情”
蔡红豆摇摇头,说“自是不知情的。”
“你千万别泄露了这件事,免得给自身带来祸端。”
蔡红豆心里一暖,“你放心,我知晓的,家人也都替我瞒着这件事。”
随遇安想到他的家人,也不禁露出笑容,他当初就是为着红豆家里温馨的氛围才下定决心走入她的生活,如今知道了她的身份背景,更是为她拥有这样恩爱的家人而高兴。
这种生活环境下的红豆怪不得那么通透,善良,温和。
他动情出声,“红豆,你很好。”
“嗯”蔡红豆眨眨眼,一时不解。
“没事。”随遇安躺下来,耳边听着蔡红豆软言浅语,眼里揉满了温柔。
同随遇安简单说了两句,瞧时间快到了,蔡红豆便挂断了。
她走出门外,瞧见外面还在下雨,眉尖不由蹙住。
现在还在下,不知道县城的爹和小弟怎样了,娘和青豆去隔壁村她倒不担心,不过爹和小弟应该知道躲雨。
心事重重的蔡红豆心不在焉地走进厨房,准备晚饭。
好在下午时雨就停了,又过了大半时辰,爹娘他们总算相继回来了。
蔡娘子和青豆没淋到,蔡老三和黄豆倒是湿了一侧肩膀,红豆忙着给黄豆找出来衣服,让他换上,又给蔡老三找出来毛巾,被蔡老三按住,说“先别忙活,我这里有二妮给你带的东西。”
说罢,他放下背篓,从掩的严严实实的背篓里掏出一匹素色的布匹。
“今日去县城,恰好碰见二妮,这是她让我替你捎回来的。”
蔡红豆张着嘴巴摸了摸顺滑的布匹,瞧见是极好的料子,她不解又茫然道“为什么给我捎快布料”
“二妮说,这是她家小姐赏赐给她的,一共两匹,遂给你送来一匹。”
蔡娘子慨叹,“二妮这孩子,既然是小姐赏的,留给自个便是。”
蔡老三无奈,“二妮这孩子一向实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死活推拒不要,二妮就直接塞到我手里转身跑了。”
蔡红豆想到二妮往常的穿着,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感动,拿着手里的布料,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蔡娘子却道“这是二妮的一片心意,你不收便是对不住她了,娘知道你心疼二妮,不若如此,这块布匹恰好可以做两身衣服,你自个做一身,给二妮做一身,过些日子去县城时,穿着这料子做的新衣服去看她,她定然十分开心。”
蔡红豆想了想,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点了点头。
蔡老三笑笑,“好了,饭做好没对了不用去探望二妮,二妮说过些日子会回来一趟,到时候将衣服给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