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平侯府出事的事情,很快便传入了顾澜若的耳朵里。
自然是宫里故意有人透露给她的。
据前来回报的宫人说,忠平侯府老侯爷被御史台的人检举,两年前陛下初登基时,忠平侯府曾一力协助储君在北疆扩充势力,暗自蓄兵。这等行为,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全看上位者如何定夺罢了。
许嬷嬷进来的时候,正听见下头的人在议论此事,今日陛下在宣室殿发了好大的火。顾澜若坐在檀案跟前,正做允诺给陛下的护腕。这些话细细碎碎落入她耳中,不免一时也有些失神,脸蛋上的血色都失了些。
许嬷嬷心里砰砰的直跳,连忙关上隔扇。回过身来,才轻声抚慰,道“姑娘先莫急,侯爷忠正三朝,这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更何况当时侯爷或许只是一时糊涂,这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陛下他也未必会旧事重提。
顾澜若眼睫轻轻颤了一下,雪白的手指都捏紧了些。
她自然知道这些都是旧事,而旧事为何会单单在这个时候被提及,恐怕便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缘故。
因为她的缘故,陛下赐方曦雅嫁至南疆,触动了顺德大长公主府的利益,所以大长公主自然会视她为眼中钉,故意翻出两三年前的旧案来,惹得陛下不快。
只要陛下对她没了兴趣,甚至生了厌恶,方曦雅自然便会逃脱一劫了。
顾澜若深吸一口气,眼底不由漫上些雾气来。大长公主却不知,她才是最想陛下对她失去兴趣的那个人
她不想老侯爷出事,因为这件事情,到底都是因为她惹出来的麻烦。若不是她一直在这儿,方曦雅也不会给她下药。
可是陛下素来偏执,又最忌讳太子容清,他这一次真的会轻易原谅忠平侯府吗
顾澜若悄无声息的攥紧了还未完全做好的护腕,“嘶”的一声,针眼轻轻划过嫩白的指尖,从伤口处旋即冒出了一串血珠子来。
“哎哟,姑娘,您这是”许嬷嬷心疼的捧着姑娘的手查看,姑娘肌肤透白。所以,这几滴血才显得尤为刺眼,“您怎的也不当心些老奴这就去请太医。”她忧虑道。
顾澜若下意识收回了手,垂下眼睫,却道“嬷嬷不必担心,这些不过只是小伤罢了。”她语速飞快,又整理着案上的东西,有些出神道“这护腕什么时候能做好,我们完成以后,赶紧给陛下送过去罢。”
许嬷嬷原是微微一怔,姑娘难道这个时候想去见陛下么但她旋即便反应了过来,如今整个忠平侯府孤立无援,能在陛下跟前说上话的,也便只有姑娘罢了。
若是姑娘在深宫里头都无动于衷,那这偌大的侯府,就当真是四面楚歌了啊
许嬷嬷一面替姑娘整理着,一面道“陛下现下正在宣室殿与丞相议事,待到入夜送走丞相,老奴再来回禀姑娘。姑娘可先好生准备一番。”
顾澜若低低应了一声,娇妍清雅的脸上并无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纤细手指扭转,繁复的在针线边穿动。
入夜,宣室殿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容淮捏了捏眉骨,眉心微蹙,道“朕不是已经说过,不准任何人入内了么”
傅青忙躬着身子道“陛下,此番是顾家姑娘带着给陛下的护腕过来了。老奴实在不敢轻易拦下来,便来回禀陛下了。”
毕竟,如今陛下冷待顾家,但对常华殿那位姑娘却未必如此。虽然外人不知陛下的心思,但他到底还是有些分寸的。
容淮的动作微顿,抬了抬下巴,清冷的眼底闪过一抹玩味“这个时候,她把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样的话,傅青自然是不敢接的。只是躬着身子,神情淡淡,等待着陛下最终的答案。
容淮便道“让她进来罢。”
傅青应了声“是”,随即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临走时,还有意将殿内旁的宫人都一并给遣了出去,将隔扇掩得严严实实。
顾澜若心里清楚,顾家当年反对过他,还有容清的诬陷,这些都是男主心里的逆鳞。在小说里面,也是陛下最后黑化的关键原因,所以她今日见到陛下务必要更加小心。
“护腕已经做好了,”她站定后,思忖了片刻,才轻轻的道“陛下想要现在试一下么”
容淮语速极慢,看着她道“朕倒没想到你会这么快送给朕。若放在平日里,朕或是没有这个福气。”
顾澜若今日是来为忠平侯府的事情求情的,她自然不会反驳陛下的话,只是垂下眼去,轻轻道“只是最近绣工才较为熟练罢了。”
容淮抬了抬下巴。他又怎么会不了解她的心思。只让她将东西放在案上,垂眸细细打量着,清隽冷淡的脸上喜怒不辨。
她难道是真的不知道么,女子送给男子护腕,代表的是男女情分,这护腕绣工虽精致,只是少了点东西
顾澜若站定在原处,有些紧张,呼吸几乎都已屏住了。
为何前朝发生了这样的大事,陛下却丝毫都不给她提及。她还以为陛下也会拿她问罪的,难道是要将她与顾家完全割裂开么。
“陛下。”顾澜若缓了缓,又道“我听说父亲出了些事情,父亲年事已高了,这些年只是安心养老罢了。应该绝没有”
她原本准备继续说的,是绝没有再反对陛下的心思,只是容淮却在这个时候抬起眸来,冷冰冰的眸子往她面上一扫,顾澜若便闭上了嘴。
男人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她似乎也知道现在安静些才是最安全的。况且,大抵她已经说出的那几句话里面,陛下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思。
容淮忽然沉声道了句“过来。”
顾澜若微微一怔,抬眸飞快的扫过陛下。走过去后,容淮便道“忠平侯府的事情,已交给三法司调查,若若,你不准插手这件事。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