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昱邈不甘总被调戏, 他垂眸想了想,低声道“观哥, 你还记得那本佛悟看破红尘吗”
齐廷观呼吸一顿,有点窘,“说那个干嘛”
白昱邈眼观鼻鼻观心,“我认真看过, 我觉得佛说得很对,做人要克欲, 探寻本心。我还是个初入社会的宝宝,要努力成为一个小男子汉, 不能受太多杂念干扰”
齐廷观听他说这些放屁的话, 一瞬间竟然真的慌了一下,觉得自己太着急轻慢了小男孩。他有些慌乱地松开手, 还未回味过来, 那小子突然又嘿嘿一笑, 攀上来在他嘴唇上啃了一口。
“佛说活在当下,该亲就亲, 该跑就跑, 我去睡觉啦”
白昱邈亲完就跑,齐廷观这会才反应过来,在背后笑骂道“又跟我皮是”
神他妈佛说过该亲就亲, 该跑就跑。
他认命地叹口气, 抱起白小少爷的那一大堆衣服, 正打算跟着给放到房间里去, 就听楼梯上咣当一声。
白昱邈乐极生悲,脚底下刺溜一滑,一下子就摔了。
他挣扎着翻过身,脚底下又一滑,从台阶上坐着一阶一阶吨儿吨儿吨儿吨儿地摔了下来。
上了一半的楼残忍归零,还摔了无数个屁股墩。
齐廷观“哎你还好”
男人吓着了,连忙放开衣服要去扶他,却见他已经自己连滚带爬地火速爬了起来。
“咳,没事。”
白小少爷满脸写着丢人,努力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倔强地缓步走上楼梯。
齐廷观简直哭笑不得,只能听着声音等人进到房间,才跟上去。
男人站在房门外,不确定这死要面子的家伙愿不愿意他进去,于是只得隔着门叫道“衣服怎么办”
过了足足有十秒钟,白昱邈才从里面拉开门。
“我自己挂起来。”他闷头抱过衣服,声音里明显有些郁闷。
齐廷观忍不住勾唇,“屁股没事”
白昱邈感到窒息,“没事,没怎么摔着。”
男人叹口气,感慨“连环屁股墩啊,怎么能没摔着”
“我说没摔着就是没摔着啊。”白昱邈有点火大,气咻咻地说道“你家台阶做什么烤漆你怎么不直接打一层蜡算了”
男人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哦了一声,“是楼梯的错,明天我把它们都刮掉一层漆。”
白昱邈斜眼,“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是”
“不是。”男人连忙否认,“我是来看看你摔疼没,来给你揉揉。”
“用不着。”白昱邈气死了,“我要洗洗睡了。”
“真的不用吗”男人担忧地往他屁股后面看了一眼,“摔得可不轻啊。”
“不用不用”白昱邈就差伸手护菊,愤愤道“我要睡觉了”
男人笑,揽过他的腰亲了一口,“那就晚安。”
白昱邈脸色稍缓,“晚安。”
洗完澡又批了两封公司的邮件,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半了。
他在男人家大床上的被子里翻了个身,十分空虚地掏出手机。
屏幕刚亮,男人的消息刚好就进来了。
齐廷观想你。
黑黢黢的房间里,手机的光映照着某男鬼鬼祟祟的笑。
白昱邈咳嗽了一声,回复“我还行。”
他放下手机想睡,过了几秒钟又忍不住把手机掏出来,美滋滋地捧着那两个字看了一会,实在忍不住,嘎嘎嘎笑了几声。
当晚白昱邈微博更新一张照片,是从齐家窗边拍的月亮。月光披洒在高大的法国梧桐上,在夜色里一同静默。
白昱邈世界如同巨大的火锅,沸腾喧嚣之中,只能听到你。
白小少爷上学时是数理天才,语文不怎么行,这已经是他能憋出来的最文艺的一句话了。
他等了半分钟,等到男人一个赞,然后心满意足地抱着手机睡着了。
这条微博却闯了祸。
第二天清晨,齐廷观赶通告早早就起床了。他没叫醒客卧睡着的小豹子,轻手轻脚地下楼,捧着一杯热咖啡去窗边醒神。
然而他刚走到落地窗前,就感受到一种迷之瞪视。
他捧着咖啡往下一看,只见白董事长面无表情地站在楼下,背着手,直勾勾地盯着他。
对视一秒后,老白露出一副“我就知道”、“果然是你”、“终于被我抓包了”的复杂神情。
齐廷观立刻想起昨天某人那条浪大了的微博。种着法国梧桐的小区并不多,更致命的是那张照片的边缘还不幸捕捉到了远处另一栋别墅的天台一角。
躲不过,男人只得苦笑,默默放下了咖啡。
老白伸出手指了指他,又缓慢勾起,做出一个疑似初中生校园约架的手势。
大意是你出来。
齐廷观默然点头,回身抬头往楼梯顶上望了一眼,十分无语地叹了口气。
五分钟后,齐家楼背后的花园里,两个男人沉默着一起绕圈走。
“伯父早上好。”齐廷观选择先开口,采用中国人最受用的问候方式,“早上吃了吗”
白霆威并不买账,高深冷笑,说道“我早上五点就在楼下蹲你了。”
齐廷观被一句话怼了回去,第一回合失败。
俩人绕着花园又绕了一圈,白霆威忽然若有所思地沉吟道“原来那天晚上窗帘里的那对是你们。”
齐廷观一度怀疑自己听见了被白董事长咽回肚子里的那句“狗男男”,他努力坚强,坦诚一笑“是我们。那天小白有点反常,现在回想起来估计是看见了您。”
白霆威板着脸不说话,齐廷观又补了一句,“我不是不认识您,那天晚上天太黑了,就一个影跑过去,我没留意。”
白霆威依旧不说话,齐廷观又说“那天小白心情不好,我们什么都没做,您不要误会。”
“心情不好”白霆威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低头苦笑,问道“在家里挨了打,跑出来就蹲你家门口了”
“是。”齐廷观实话实说,“肿着脸坐在楼底下哭,吓我一跳。”
他说着观察了一下某父亲的脸色,很不厚道地又说“嘴角流血,话也说不利索,哭得打嗝,确实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他被什么人找了麻烦。”
老男人苦涩一笑,“那时候我要是知道”
他把话咽了回去那时候我要是知道他在外面有了个野男人,还特么住在我家边上,我就不打孩子了。
第二回合,齐廷观胜。
老白陷入无休止的沉默,齐廷观陪着他绕自家花园走了几十圈,冻得浑身僵硬,鹅卵石下的草都快被踩秃了。
他张嘴想找话题,却又被对方抢了先机。
老白苦涩问“最初,你是怎么搞到我儿子的”
齐廷观斟酌,“我在他做骑手的时候,帮他从破旧的住处里搬出来,搬进了别墅。给了他一份薪酬丰厚基本没事做的工作。平时,买买零食送送钙片”
老白闻言有些意外,半晌后叹口气,“月伴柳上的房子算是不错了,在你这算破旧,看来你家底还可以。”
齐廷观窒息了一瞬,没忍心描述那间楼梯底下的地下室和那张一坐就塌的床。
老白又问“我家孩子保护得很好,要不是前阵子他自己虚荣上脑非要搞什么个人主义纪录片,也没几个人知道他是白家独子。”
齐廷观跟着感慨“是,藏得可深了。”
白董事长锋利地看着他,“所以一开始,你知道他家里情况吗”
齐廷观沉默。
他在认真思考,养猪这件事,是算知道呢,还是算不知道呢。
白霆威停下脚步审视着他,“你靠近我儿子,真的只是机缘巧合吗”
齐廷观仔细斟酌了措辞,说道“他防备心还蛮重的,最开始只说家里做嗯制药业和养殖业,生意不大景气,资金周转也困难心情不好,所以做骑手解压。”
他怕白霆威不信,又说道“上次签约仪式上我们吵了一架,是因为我是那天在电梯里看到了宣传片,才知道他是白氏少东家,有点生气。”
他说完这番话有些担心白霆威深问,然而对方却没有,老男人的鱼尾纹上浮现一丝笑意,隐隐的还有些骄傲。
白霆威“制药业和养殖业,集团现在还没有这两块的业务,我就知道我儿子野心不凡。”
齐廷观再次窒息,“是那种单一养殖业,专门养哎算了。”
白霆威继续走,接着夸自己儿子,“他能瞒你那么久,也很有手腕了。别看我儿子天天嘻嘻哈哈的,好像就知道买衣服买车,但他从小就有自己的想法。”
齐廷观努力挤出几个字“您说的对。”
白霆威得意地说,“他是中央戏剧学院全优生,知道吗表演系的教授人人都喜欢他,他们系主任非要把手上那点机会全给他,不要都不行。哎,太优秀,没办法。”
齐廷观只能跟着吹“是。他戏挺足的,而且特别逼真,临场反应也快,一套接一套,不信都不行。主要是您这个父亲做得好,尊重孩子自己的想法。”
第三回合,老白被拍了马屁,齐廷观险胜。
俩人在花园里从六点绕到了七点,白霆威停下脚步,感觉自己绕得有点头晕。他环望了一圈齐家的花园,忽然想到什么,意味深长道“我儿子从小就是家里的散财童子,酷爱换车,一般的人家还真受不了他。对了,你开什么车”
齐廷观并不知道父子俩之前的约定,毫无防备地谦虚道“平时都坐工作室的车,商务车和保姆车居多。自己的车近年买的是阿斯顿马丁。”
却不料白霆威脸色一变,宛如发现了盲点的华生。
他恍悟道“原来是你开阿斯顿马丁。”
齐廷观察觉到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小白好像挺喜欢这台车的,平时总盯着它看,我买了一台送给他算作感谢他陪我上演唱会。”
却不料老白脸色更变幻莫测了。白霆威深呼吸几次,看着他意味深长道“先送零食后送豪车,你也挺有手腕的。”
齐廷观心里苦,但他说不出,只能默默点头,把这句评价接了。
老白叹口气“现在看来,是我对儿子富养的不够。他要什么买什么就是了,不然也不会被一点小零食感动到,一辆车就拐跑。”
齐廷观正欲为自己再辩驳几句,白霆威就转过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伙子个子挺高的,比我儿子还高。你有空来家里喝茶,我给你看看他小学初中的时候写的那些可爱的小作文。”
齐廷观一头雾水,还是点头,“好的。”
“您要上去吃早餐吗”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又说“小白在客房,不知道醒没醒呢。”
白霆威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不了。我年龄大了,得回去消化一会。”
“那”齐廷观犹豫。
白霆威摆摆手,“你不必送,忙你的去。”
白昱邈一觉睡到九点,齐廷观七点多的时候给他发了条去工作的微信,人已经不见了。他一边刷牙一边翻看一大早收到的工作邮件,正专心致志地吐泡泡,忽然收到银行短信。
老白一大早上给他打了一笔巨款。
白昱邈懵了,下一秒吓得手心冰凉,全是冷汗。
他颤抖着给老白发语音。
“爸怎么了我送那些花是开玩笑的啊,你不是要一笔钱把我逐出家门”
等了两分钟,对方回了一条语焉不详的文字。
老白不要多想。儿子,这些年是老爸亏待你了。以后想吃零食就自己买,想换车也自己换,花钱大方一点,不要介意老爸早年抠。
白昱邈差点哭了,立刻回复“爸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啊你不要吓我啊爸”
老白滚。
白昱邈担心了一整天,直到下班后坐在工作室做造型时依旧魂不守舍。
齐廷观忙完了赶回来,一进门就见镜子里一张苦闷的小脸。
“怎么了”
白昱邈叹气,“我爸给我打了一大笔钱,说了一堆奇怪的话,你说他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男人沉默,爱怜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发。
他没病,他只是和你一样,是个戏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