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祖籍姜家湾也在其列。听曾祖父讲当年青沙河溃坝时,他去县里给东家送货才躲过了一劫。可整个村子都被毁了, 包括家人在内几百口子都被洪水冲走了, 从此杳无音讯。这段惨痛的历史,随着年代的久远已经被世人淡忘了。如果不是想写篇论文, 恐怕连她都不忍翻看吧
姜书婷沉浸其间,做着摘要。
忽然,她感到胸口有些发闷,知道老毛病又犯了,就赶紧掏出了救心丸。可手一抖, 那最后一粒药丸却滚落到了地上。她弯下腰想捡起来,可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恍惚间一道蓝光闪过,她不由得追了上去,还触动了一个按钮
一九三八年六月,夏收尚未结束。
上游连降大雨,青沙河也暴涨起来。进入东平县后水流稍缓,在姜家湾那一带转了个大弯,河面也变得宽阔起来。
赶在汛期,村里组织了护堤队日夜巡逻。这是由保长牵头,各家各户出人出力轮番上阵。那些大户人家多请了长工代劳,在外经商的也花钱雇人,就连孤寡人家没有劳动力的也得拿钱凑个份子。
姜茂山也是护堤队中的一员。他今年三十二岁,是家里的独子。爹不想让他出工,可他舍不得那笔工钱就扛着铁锨上了大堤。
这天上午,雨哗哗地下着。
姜茂山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站在堤岸上。看着那浑浊的河水不禁发起愁来。这雨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再这么下去真得要发洪水他把这种担心,跟领头的姜大伯说了。
姜大伯呵呵笑道“茂山,甭担心咱这边多大的洪水都经历过了,估计今年也跟往年一样,雨季一过就扛过去了”
可姜茂山却很忐忑。
最近家里出了一件稀罕事。哑了七年的椿芽突然开了口,喊他“爹”时把他吓了一跳。当然,闺女能说话了是件好事,可一开口就让家里收拾东西赶紧逃命,算咋回事若是被村里人知道了,只怕会被当成妖怪撵出去。他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哪里舍得
可椿芽的话却令他感到不安。思来想去,就跟爹说了。爹去镇子上请李铁嘴给算了一卦,说是“铁树开花,定有不凡”。可不凡归不凡,发洪水的事哪敢往外乱说
到了换班时间,雨小了一点。姜茂山踩着泥泞从堤坝上下来,就回了家。一进院子,看到椿芽穿着花布衫子站在屋檐下,正眼巴巴地瞅着。
“爹,赶紧收拾东西吧,要发洪水了”椿芽揪着爹的衣襟,焦急万分。
“椿芽你说啥哪赶紧回屋去,可不能让人听见喽”姜茂山弯下腰来,压低嗓门说道。
“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椿芽是有口难言。
她就是姜书婷,历史系的研究生。为了写篇论文熬夜查阅资料,可一觉醒来却变成了七岁的小椿芽。前世的她是挂了还是睡过去了那满肚子的学问算是白瞎了
她心有不甘,恨不得立马就穿越回去。可冷静下来之后,却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她与椿芽的记忆相融了,已不再是过去的自己。她就是椿芽是爹娘的独生女儿,七年来闭口不语就在等着她的到来。
还有这个叫姜家湾的地方,正是她的祖籍。虽然没来过这里,却听曾祖父多次提到过,说当年就是从这里逃难出去的。现在是民国二十七年,也就是一九三八年,马上就要面临那场洪灾。
她想,无论如何都要去救人。可村里人却很迷信,对她开口说话本就存有疑虑。村东头的李神婆,甚至借着串门之机前来试探。若她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岂不是露了马脚
椿芽很为难。现在的她不过是一个七岁小姑娘,尚无自保能力。可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村子被淹没,族人被洪水冲走更不想白白丢了自己的性命,她要跟家人一起活下去,活到解放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椿芽下了决心。
她示意爹蹲下来,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爹,不知咋的只要我一躺下来就开始做梦,梦里都是发洪水的情景,咱家的院子被冲垮了,爷爷奶奶还有爹和娘都被洪水冲走了,留在村子里的无一幸免”
“椿芽” 姜茂山吓了一跳,赶紧瞅了瞅门外生怕被人听见了。
可椿芽趴在他耳边,继续说道“爹,再过几天就是六月九号,也就是农历五月十二,黄河大决口洪水从天而降,势不可挡再坚固的堤坝也挡不住这场洪灾,咱家赶紧收拾东西逃命吧套上驴车,把能带的都带上,去城里或地势高的地方避一避”
一席话,说得姜茂山是胆战心惊,半信半疑。
椿芽这是开了天眼了竟能预测到未来可想着李铁嘴的话,就信了几分。他想,事到临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咋说保命要紧。他让椿芽娘赶紧收拾东西,自己跑到后院去找爹商量。
姜长福听了,也吃了一惊。
椿芽自小不会说话,可脑子很灵一点也不傻。贸然开口,吓了他一跳。可没想到孙女竟然开了天眼能预测到未来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还了得想着椿芽不过七岁还是个小娃娃,若是被那些神棍神婆们用法术困住了,只怕难活。
想到这个,就沉下脸来冷声说道“茂山,咱救人归救人,可天机不可泄露这事就莫要再提起了”
“爹,我明白,这个连椿芽她娘都不知道”姜茂山赶紧说道。
“呃,那就好”姜长福点了点头。
他跟茂山统一了口径,就让他去找保长。临出门前,还特意叮嘱道“茂山啊,人命关天,咱说话可得小心一点”接着,就让老伴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安排妥当后,姜长福就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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