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花,“什么”
她狐疑的视线落在久久不开的门上,
门外的王春花和小孩一答一应,按着他们的口气,仿佛他们偷了家里人的东西一样。
屋里的李静手狠狠抠在床沿,听着陆宝杰接着说她男人藏了东西不给他们吃,她听不下去了就要站起。
面前的人忽然站起,他低声冷静地吩咐她把被子叠好,别让人看出什么来了。
李静怔愣了一下,绷紧的肩膀忽然间一下子松开,眼见她男人要开门了,她回过头去赶紧整理被子。
陆卫国昨晚奔波了半夜现在还是累的,但外头难听的声音一字一句灌入耳朵。
童言无忌,什么无忌,每字每句就像最惹人厌的东西往人嘴巴里塞,听得他脑袋疼也是恶心。
陆卫国不是没脾性的人,是过于理性,将该有的脾气都压起来了,但并不意味着他好欺负。
连小孩都可以欺负这个长辈了,理所当然地要他们的东西
住这屋里开始,他已经被闹过一次了,这次不解决,显得他怂了不是。
他平静地打开门,面色冰寒,“吵什么吵”
陆卫国不发怒的时候,又闷又不起眼。
一旦绷着脸色,黑阎罗王似的,黑黝黝的眼睛瞪着人,就能让人脖子一冷。
陆宝杰挨得近,人又矮,没看到他的脸色。
反而是后面的几个孩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觉得他们二叔要吃人一样。
然而更恐怖的是,他们发现,自己腿走不动了。
门缝开得小,陆宝杰挤了几下没挤进去,一双手忽然伸到他后颈将他拎起,“你想干什么”
陆宝杰终于察觉到二伯不对劲了,他难受的抬起头,只见他二伯绷紧脸。
他感觉到自己呼吸不过来了,陆宝杰又肥又胖,脖子上的肉一大圈,拎起来的时候就要了命了。
他脸又红又白,红是被勒的,白是被吓的,害怕的心理终于让他止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后面几个大的在哭声中反应过来,拔腿就跑,发现脚能动了,一溜跑院子外边去了。
王春花诶呦一声,一把将毛巾塞回女儿手里,心疼地大叫一声,“我的乖孙啊,老二你这个狠心肝的还不快放开我乖孙”
陆宝杰听见奶奶的声音,哭得更大声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陆卫国忽然就松开了手,半眯着眼睛,瞳目幽深不可测,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门嘭地一声砸上。
王春花没错过那个眼神,恰好直直地对上,好似她不是什么入眼的东西,一捏就碎。
她张开嘴发不出声音了,
她第一次发现,那个眼神老二的眼睛,好像
王春花的眼睛一点点睁大,好像忽然回忆起了不好的东西。本就饿得惨白的脸色又白了一层,蓦地全身冰冷。
她好像又看见了,寒冬腊月里,那个男人的眼神,逼着她发的誓。
都快二十年没想到那个男人了,王春花怎么也不知道,就突然想起了。
这么多年的心虚对上他这双眼睛,
她忽然就喘不上气来,仿佛被人勒住了一样。
“奶”陆宝杰抹了一把鼻涕,哇哇大叫爬上她奶奶的大腿。
王春花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院子里站着的陆美云也是第一次看见她那个窝囊的二哥发火,不过她更纳闷的是她娘怎么就害怕她二哥了。
“妈,你没事吧”陆美云走上前,又忍不住下手拍门,“二哥,你太过分了”
王春花掐着嗓子,沉浸在回忆中,声音发颤,“陆美云你住嘴,”
这几天,王春花不舍得往锅里多加点,她的饭吃食了一半的量的给她女儿,经常饿得头晕,她现在就昏昏沉沉的,加上被陆卫国的眼神吓了一通,基本走不动了。
她复杂又害怕的眼神盯着老二家的门,催促说,“走,赶紧扶我走。”
其实她饿多了身体一虚,时间一长身体不舒服乱想是很正常的事 。
怪就怪她她心虚的事做多了,看见陆卫国的眼睛更容易把以前的事都想起来了。
门外的动作没骗过陆卫国,陆卫国高大的身影贴着门好一会。
陆美云扶着她妈在院子里走了几圈,至于陆宝杰,刚才就被她踢给那群孩子了。
陆美云,“妈,二哥他太过分了吧,要不我帮你去教训他”
正好,她还没好好看看房间里的其它东西。
“你闭嘴,”回想起自己在女儿面前丢了面子,王春花满心恼怒。
“妈”
陆美云这么多年的脾气也不是白惯出来的。
“行了,扶我去房间里休息一会,你大嫂呢,叫她给我炖个糖水鸡蛋过来。”
王春花身上出了冷汗,还是第一次。
“什么,糖水鸡蛋,妈,我也想吃。”陆美云蓦地瞪大了眼睛,又怕别人知道,刻意压低了声音。
糖水鸡蛋啊,她都一年没舍得吃的。
“扶我去厨房,”
“诶”
陆美云没想到她妈能答应,那可是鸡蛋,掺了白糖的糖水鸡蛋,多精贵的东西。
当然,炖个糖水鸡蛋,厨房里两家人又闹起什么来,陆卫国两口子锁在房子里就不得而知了。
屋子里,李静正疑惑他男人这么快就回来了,她男人竟然没被婆婆纠缠。
她当然惊讶了,
“卫国,你眼睛怎么了”
李静看她男人伸手在眼角一抹,以为他眼睛进沙子了,忙下了床跑过去看。
“我没事,”
其实陆卫国也有点想不明白,他以前也没见王春花这么怕他。
他自己也没意识到,时间长了以后,他原来的那种气势正一点点适应这个身体,给人的感觉已经慢慢地不一样了。
“我看看,”李静拨开他的手,踮起脚尖就要查看。
陆卫国不落声色后退了一步,
李静无所察觉,坚决地要看看。
“诶,卫国,好像是不一样了。”李静嘟囔了一句。
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觉得他这双眼睛深邃地能将人吸进去。
以前,至于以前,这双眼睛里都是疲劳占更多吧。
陆卫国沉默,没否认什么,也没让她解释,他若有所思。
接下来两日,陆卫国莫名能察觉到王春花有点不对劲,但就两天的事,又恢复正常了。
这天李静刚出门干活,忽然遇见了以前的知青。
孙志红刚从城里回来,遇见了人怪里怪气的,说,“李同志,有你的信件”
她说话声音大,田两边的人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