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上颜梁淮的车,丁幼禾还是有点儿懵。
手心里握着元染给的字条,被她的手汗给打湿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话,但就是戳中了她心里最软的一角。这赌棋赢来的五百块对生活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可问题在于,自丁止戈去世之后,她压根没想过还有个男人存了替她挑大梁的心。
颜梁淮在开车,丁幼禾在副驾驶座,那个男孩子在后排。
他余光察觉小姑娘有点儿恍惚,扫过她掌心的字条,“手里拿的什么”
丁幼禾下意识地把纸藏进袖口,支吾说“没什么嗯,元染不会讲话,沟通都靠写字的。”
“也听不见吗”颜梁淮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少年正无心地瞥向窗外。
丁幼禾说“听不见。”
“来路清楚吗”
“没怎么问,不是坏孩子。”
颜梁淮打了个方向,“坏人不都写在脸上。你一个小姑娘,要多留个心眼。”
“就他那点胆子”丁幼禾笑了笑,接着说,“放心吧,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在我这儿逗留不了多久的。”
颜梁淮看她一眼,“回头我找人查查来头。”
丁幼禾觉得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就随口应了,“都行。”
刺青店的巷子窄,颜梁淮的车开不进去,于是三人下车步行。
丁幼禾顺手就把烤鸭袋子递给元染了,他一声不吭地拎着跟在她身边。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倒像认识了很多年似的。
菜是中午剩的,加上颜梁淮买的烤鸭,凑了一餐,三人围坐,都是颜梁淮跟丁幼禾在说话,元染本就安静,现在更是连便签本也没拿出来,全把自己当壁花。
两人说了会闲话,颜梁淮忽然从外套的内插袋里拿出一只黑色丝绒袋子,递到她面前,“出勤间隙看到有卖的,挺适合你,就买了。”
丁幼禾好奇地拆开束口袋,倒出一支白色的水晶笔来。笔身下半段是珠光白,上半段玻璃罩子里装着细碎反光的水晶,十分剔透,惹人喜爱。
金属笔挂上纹刻着英文品牌,s打头,丁幼禾依稀觉得在哪见过。
“好看,”丁幼禾摸了摸光滑的笔身,又问,“贵不贵”
颜梁淮笑着夹菜,“不贵,就是支笔。”
丁幼禾这才放心,往领口一夹,“谢啦。”
颜梁淮轻声说“你要是喜欢,就都拿它写字。”
“我哪有什么机会写字,”丁幼禾随口说,“说真的,我现在提笔忘字,字跟狗爬似的,都快忘了怎么拿笔了。”
颜梁淮沉默片刻,“幼禾,回去念书吧。”
丁幼禾原本正在喝汤,一口差点没呛住,“我我都荒废这么久了,念不了了。而且,我去念书,谁来看店不做生意了,喝西北风去啊”
“我供你。”
丁幼禾闻言放下汤勺,拿抹布擦了下手,脸上笑意退了,“颜警官,我之前欠你的钱都还没还完,绝对不会再借。”
“你不用跟我见外的。”
“不是见外,”丁幼禾说了一半发现解释不明白。
她不想欠颜梁淮太多,有个警察当朋友保平安挺好的,但再更亲近她不想,“总之,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颜梁淮说服不了她,也不好逼迫,只得转移了话题。
深冬,天黑得早,丁幼禾起身送人,不忘叮嘱一句,“路上结冰,你开车慢点。”
颜梁淮微笑点点头,“我没事,你多注意。”
丁幼禾先没反应过来这句“多注意”是什么意思,等一回头看见守在玄关等自己的元染,才恍然明白颜梁淮指的是他。
“站这儿干嘛呢去洗碗。”丁幼禾从他身边擦过。
元染拦住她,潦草地写,你是不是怀疑我
丁幼禾嘁了声,指着门口,“我要是怀疑你,早撵你出去了。外面流浪小孩那么多,我干嘛非要捡一个不放心的人回来养着。快去洗碗,再墨迹,我可真不收留你了。”
她明显是不想详聊,可元染还是固执地挡着她,又写,他在追你
丁幼禾愣了下,这个“他”说的是颜梁淮吧登时哭笑不得,“你个小屁孩胡说八道什么颜警官是正人君子,而且人家在所里可受欢迎了,哪会看上我这种要什么没什么的野丫头。再胡说,我揍你啊”
话说完,她低头看向领口别着的水晶笔,随手取下来在刚刚元染写字的便签条上画了几道,线条很流畅,但有点儿粗,不适合她绘图用,而她本身根本不写字,用不上这么好的笔。
她想了想,隔空一抛,“拿着,借你用,爱惜点儿,别弄坏了。”
元染单手接住,握在掌心,笔身带着点儿她的体温。他低头看了眼o,这玩意算轻奢,根本不是什么文具店的便宜货。
等他抬头,丁幼禾已经哼着小曲收拾碗筷去了。她大概真把笔当成几块一支的小文具,才会这样随手丢给他。
元染默默把笔放进裤兜,然后快步上前,抢着替她收拾。
丁幼禾握着筷子,瞥了他一眼,半开玩笑,“拿了礼物就积极干家务了怎么跟小孩似的。”
元染头一低,胳膊从她身前侧过,去够另一边的碗。丁幼禾没留意,刚好转身,前襟恰好擦过他的手臂,自己一惊,对方一愣。
丁幼禾面上无动于衷,把筷子往桌上一搁,“既然你抢着收拾,我就先去休息了。”
元染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呆呆地点了下头。
丁幼禾快步跑进卧室,把门一关,顺手反锁,然后背靠在门板上,盯着天花板直愣。
搞什么换作是旁人,她早一巴掌呼过去了。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吃了豆腐是真吧可她居然不但没揍人,居然还心跳加速
丁幼禾,有病吧你她双手贴上一点点发烫的面颊,眉头拧成了小蚯蚓。
等元染把厨房收拾干净,自己洗漱完毕上楼想打声招呼,才发现丁幼禾的房间里灯已经完全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