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都问,夜夜都问,只要她闭上眼睛,就能听到这个声音。她不知道这真是舸轻舟的鬼魂作祟,还是自己亲眼见那人身死而留在心里的魔障。
邵一师一双眼睛里都是红血丝,那是长时间的焦虑生生熬出来的。
此时盯着舸笛,似乎恨不能现在就让舸笛给舸轻舟殉葬。
舸笛已经坐在桌前重新拼接着木鸟了,从容得很,简直与邵一师形成了鲜明对比。
舸笛的语调近乎平静,“你要是自己逃了,江湖路远的,我也不一定能寻得着你。做什么这么想不开呢”
邵一师披惯了少女的伪装,越是不想露怯,越是做少女状。此时吃吃笑道,“你还没给姓姚的殉葬,我当然要找你。”
“殉葬”舸笛重复这句话的时候几乎觉得有些可笑,“我以为你给他殉比较合适。”
毕竟这两个人比较……般配。
一样的做人做事都带着一股子病态。
她自己分明是对姚杰有那份心思的,可来杀舸笛的时候,说的不是“报仇”,而是让舸笛“殉葬”。
舸笛此时分出两分心神来感慨――这两人果然是同路人的,怪不得狼狈为奸了那么多年。
邵一师道,“他想要谁给他殉,我便杀谁。”
舸笛语无波澜:“所以是他不要你么,更稀罕别人”
“是,他不要我。”邵一师倒是承认的坦然,“他心里记挂着谁,你应该心里有数。”
舸笛组装木鸟的动作一顿,“记挂”这个词用的他莫名有些泛恶心。
邵一师冷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压根就已经不在了的舸轻舟,“可惜他记挂着也没用,你去给别的男人写曲子去了。”
舸笛随意似的道,“我愿意给他写曲子。”
邵一师道,“就是不知道这个你愿意给他写曲子的这个人,还能不能活过晌午了。”
舸笛一愣。
邵一师等的就是这一个空档,她猛地挣脱晏师,想要趁机拿下舸笛的命。
邵一师这句话不过就是信口胡诌,为了让舸笛分心。
她先是成功挣脱了晏师,正欲对舸笛下手的时候,晏师的剑就已经干脆利落地划开了邵一师的脖子。
挣脱的也不过一瞬,一瞬之后晏师便回过神来要了她的性命。
邵一师:…………
不仅是邵一师,连舸笛都有些震惊。
邵一师向前扑倒在了地上。
晏师却突然茫然地四下看,嘴唇嗫动着,发出晦涩得近乎听不懂的文字。舸笛凝神细听了好几遍,才确认晏师唤的是――“舸白”。
舸白便是玄机阁第七任阁主的名讳。
他在找他。
舸笛近乎是受到了惊吓。
晏师像是有了自己的神智,险些以为舸白当真以机巧术复活了自己的恋人。
其实此事倒并没有那么玄乎。
这只是舸白当年留下的一个机巧术而已。原本是防备着后辈借了不肯归还,便设了这么一层。
以晏师的这个行为作为提醒。
一个是告知借走晏师的后辈们,晏师是他的人,要记得还给他。
还有一个,也是变相提醒后辈们所剩的时日无多,若是乱事还未平定就需要抓紧时间。
但无论此种缘由为何,晏师这么低唤着寻找恋人,实在是让人觉得诡异震惊,又觉得有些可怜。
舸笛唤道,“晏师。”
此话一出来,晏师那种寻找的神情就都消失了,就好像关上了某个开关。
舸笛许诺道,“我明日便带你回天架山。”
晏师没给任何回应。
今日,舸笛还有一点事情。
刚刚邵一师信口胡诹,说是姜逸北活不过晌午。这样的话舸笛听进了耳朵里,自然就要往心上走。更何况刚刚来给姜逸北传信的鸟儿,确是有些反常。
舸笛放心不下,便带着晏师去了甲子客栈。
结果去得可巧,正好赶上孔遥与展安姜逸北等人“拆楼”。
孔遥虽武功不弱,但是遇上对面四个护卫一起联手,终归是要吃亏的。
眼看着孔遥就要落败,却突然见着看热闹的人群里飞出十来个普通打扮的人,却纷纷帮着孔遥压住姜逸北等人。
孔遥永远都不会像他看起来的那么安分。
所谓的不插手,也只是在“不染城已经危险了”的情况下,一旦不染城出现了转危为安的苗头,他自然是不能允许的。
舸笛也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猜着这四人一起出手,只怕是孔遥动到唐三叔的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