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争来争去,到底有没有个决断”萧恒索性站了起来道,“要是谁也说服不了对方,要不然就掷骰子吧,谁的数字大就听谁的朕都要被你们烦死了”
萧恒一向是有些顽劣的,登基之后虽然有所收敛,但这时候脾气一来,难免就有些口不遮拦了。
几位大臣闻言就皱起了眉心,对皇帝这样敷衍的态度表示痛心。
赵东阳不动声色的左右看了看,皇帝越昏庸,他就越好掌控,而之前萧恒的表现,都快让他以为他要改邪归正了。他神色中带着几分笃定,抬眸看了眼谢昭,开口问道“关于和鞑靼的战和问题,谢大人好像还没有发表过意见”
谢昭和萧恒的关系极为亲密,只要他能开口说一句,应该比他们在朝堂上争论不休更管用些。
但让赵东阳奇怪的是,自从边关的战报送上朝廷之后,谢昭就没有参与过这个话题。准确的说,他现在是个中立派,而任何一派若是得到他的赞同,就有可能在这场战和之争中获胜。
赵东阳觉得以谢昭目前的资历来看,他还不敢公然和自己作对,所以他很有信心,谢昭会站在他这一边。
萧恒也看着谢昭,从小到大,谢昭都是他的智多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问一问谢昭,他就知道怎么做了。
“阿昭,你快说说你的看法。”萧恒甚至都忘了这是在大殿上,亲切的称呼起谢昭的名字来。
谢昭蹙了蹙眉心,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道“陛下请自重。”
萧恒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又端起皇帝的架子道“谢大人,朕要你说一说你对边关之事的看法。”
谢昭这才正色开口道“臣支持赵大人的看法,主和。”
萧恒听见“主和”两个字,气得差点儿从龙椅上站起来,指着谢昭道“你、你你说什么,真是气死朕了”
谢昭脸上的神色却没有变化,只是开口道“陛下一登基就想着打仗,无非就是想在百姓面前证明自己,但打仗劳民伤财,陛下有想过没有,国库有多少银子打仗要多少支出粮饷能支撑多久若是打输了又要怎么办”
“这”萧恒一时有些傻眼了,他不否认他想出征是有着一时冲动的因素,但是前方战事紧急,他根本没来得及想这些。
谢昭见萧恒表情纠结,只继续说道“大同总兵周鼎是魏国公的部下,此人极善守城,以大同现在的兵力,再坚持两三个月应该没有问题,陛下不如趁着这段时间,清查户部,整顿税制,只有国库充盈,才能战无不胜。”
萧恒看着谢昭,这是他最信任的人,此时却让他有些疑惑,但他还是开口问道“那现在不打”
“正是。”谢昭坚定道。
“谢大人糊涂,打仗最忌拖延,古有曹刿论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让守关的将士支持三个月,你觉得三个月之后,大魏的兵马就能打败鞑靼吗只怕鞑靼的军队都要打到京城来了”周老将军气的脸色铁青,拂袖道“白面书生,纸上谈兵。”
几个将军也纷纷开口道“陛下,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最忌延误战机,请陛下三思啊”
谢昭却不再言语,只随他们唇枪舌剑,等他的视线转向赵东阳的时候,却见那人眉心紧蹙,似乎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显然谢昭猜测的不错,户部的账本有猫腻。其实前世在两国交战最激烈的时候,军营中曾传出户部有用陈米充当新米的事情,当时户部以江南多雨,米仓发霉为借口,说那些米就是当年的新米,后来掌管江南米仓的官员被革职,这件事情就暂且告一段落。
但谢昭知道,陈米的价格是新米的一半,粗略的算一下,仅那一地的粮仓,折成银两就损失了几十万两。而当时战事胶着,朝廷实在没有心力为这些事情操心,且若是再查下去,就要牵扯出当时请辞在家的赵东阳
赵东阳做了十来年的首辅,人脉遍布朝野、关系错综复杂,而当时掌权的谢昭,又是他的外甥,有这样一层关系在,没有人再敢查下去。
谢昭也是在结案之后,才知道这件事情的。但那时候仗已经打完,案子也已经了结,他就没有再过问了。
“陛下”赵东阳的眉心松动了一下,缓缓开口道“出征之事,兹事体大,臣虽然主和,但觉得周老将军所说不无道理,鞑靼挑衅我大魏,非一日两日,若是我大魏一味求和,只怕会助长了他们的气焰,臣请陛下再给内阁两日的时间,让臣与各位阁老好好商讨一下,到底应该是战是和。”
“赵首辅,你说真的”萧恒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之前无论众人怎么说,赵东阳都不曾松口,这时候忽然有了转机,让他感到非常疑惑,只蹙着眉心玩味道“那朕就再给你两日,若是两日之后内阁还没有什么决断,朕可就真的要掷骰子了”
众人的视线纷纷看向赵东阳,他虽然是皇帝的岳父,可众所周知,萧恒对这个岳父并不喜欢,就喜欢和他对着干,这时候说这些话,显然就是想让他下不来台。
谢昭却在这时候开口道“姨夫,陛下刚刚登基,根基不稳,民心未定,此时不宜出征姨夫可千万不能动摇啊”
赵东阳闻言,却是恼羞成怒道“打仗的事情,你懂什么,难道还要你去教几位将军吗”
谢昭蹙眉,不再言语,眼底却如深潭,清明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