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今年的春试就毁在这几道题上,自己十数年的努力也将付之东流,但他的内心还是无法抑制地涌起笑意。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笑,不明白自己的笑容到底蕴含着什么意义,他只是想笑,只是莫名的愉悦。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想参加科考。
张玉凉习文练武为的是知礼守节,立身持正,而非通过几张纸几道题进入官场,从此依靠家族关系平步青云。李诚、林忱以及他们背后之人的算计在他这里皆是做无用功,因为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成绩。
三元及第,有和团团一起作画有趣吗
金榜题名、朱笔御批,能比得上团团一根头发吗
张玉凉之心,或有触及官场,但不是非入仕不可。相比之下,世外远游才算是他的心之所向。
然而很多人不管,也不懂这些。
他们只知道张玉凉是他们的劲敌,是他们的仕途上必须打败的人,如果可以,最好能让他在进入仕途之前夭折,若是可以顺势除掉他,当然再好不过。
幕后之人不惜以春试做网,所求势必不止有除去张玉凉。他应该自以为筹备好了一切,却不知道他第一个要杀的人其实是放在捕获他的网里的诱饵。即使他不吃,也有人逼着他去吃下。
张玉凉虽然不在意父亲将计就计的利用,但也不想当这个饵,更不会参与这场畸形的博弈。
母亲要他顺其自然,顺遂己心也是一种自然。
似乎有块沉甸甸的巨石从心头移开,张玉凉身心放松,再也没有任何顾忌。
把笔推开,他端起砚台倒扣在名字也没写的试题上,然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甩袖离去。
角落里,数名衣着寒酸的考生匆匆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隐隐露出讥讽之色,继而低头接着写他们的策论。
他们并不知道,在不久以后,这个被他们暗自讥讽的人会成为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张玉凉走出考场时,天还未全亮。阴云后透出的阳光朦朦胧胧,人群就像一团巨大的阴影向他笼罩过来,让他浑身一冷。
但下一刻,他看到了站在车上向自己挥手的程澹。少年灿烂的笑容如同刺破云层的光芒,阳光也好,月光也罢,都是那么明亮温暖,顷刻间平息了他不正常的心绪波动。
两日煎熬的疲倦席卷而来,张玉凉撑着一口气快步走到车前,拉住程澹伸出的手。
盈风掀开帘子,笑盈盈唤他们二人入内,陈墨在一旁合上书卷,对张玉凉微笑颔首。
回到临初居,张玉凉饭也不吃,直接倒在床上昏睡了半日,好不容易从交替闪现的梦境挣扎着苏醒,已是临近黄昏。
坐起身,他扶着有些昏沉的头四处查看,发现屋里没有程澹的身影,便披头散发地走到门外。
迎着夕阳余晖,张玉凉看见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的程澹,脑子还迷糊着,人已经不自觉笑了起来。
“这些花是谁送的”赤足踩过沙土地,张玉凉戳戳程澹的侧脸,声音略显沙哑。
程澹循声回头,双眸亮晶晶的,脸上带着他找到好玩的事时才会露出的兴奋神色。
“花是盈风送的,种类很多,她说不是什么名贵品种,我就收下了。”程澹拨开几片因缺水而蜷缩的叶子,兴致勃勃地道“以后你出门办事的时候,我就在家种花。嗯先定一个小目标,把这些花苗全部种活”
张玉凉扫过角落一百两一株的兰花苗,掩唇轻笑,又在程澹发觉之前敛起笑意,正色道“无妨。未来半载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儿陪你,你想种花,我们便一起种。”
程澹疑惑地转头看他“哪里也不去这月二十一年不是要参加殿试殿试之后你就是举人了,张大人不给你安排官职吗”
“殿试今年不会有殿试。”张玉凉拿起地上的另一只浇壶,灌上半壶水,一边浇花一边说“雍朝立科举以来最大的乱子将要诞生了。”
程澹讶异地眨眨眼,没想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却意外发现一向最注重仪容的他披散的长发。
青丝如瀑,白衣若雪,再好看不过。
“怎么,看我看呆了”张玉凉戏谑地眯眼笑道,不待涨红了脸的他回答,又凑上前吻住他。
“你比我好看。”
程澹“”
过分了,好好的一个天才少年,当什么情话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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