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然不发一言,径直往蔬菜区走,烦躁的小火苗顶在脑门上,伺机要破皮而出,把方圆一米内活物死物都灭成渣。
韭菜被安置在蔬菜区最显眼的地方,绿油油堆得小山一样,像是生怕顾客找不对位置,上面还特地吊了快硕大的黄底红字牌,上书“韭菜”二字。
陶安然冷着脸从队尾一点点蹭到了前面,然后看也没看地抓了一大把,用扯下来的一次性塑料袋一裹,就要裹出去。
正要迈腿,没料旁边横着挤过来一壮汉,眨眼间就把他身侧正一根根挑菜的老太太给挤倒了――
老太太“哎呦”一声喊,慌张下左抓右抓却没抓到着力点,只好认命地任由地心引力把自己拽到坚硬的地板上。
“小心!”陶安然大惊之下把自己吊着的左臂贡献了出去,没等扶稳,他整个人倒率先被架住了。
祁远一手托住了陶安然打着石膏的手臂,一手以一个相当别扭的姿势挡住了往地面上栽的老太太。
这么一顿的功夫,老太太已经被周围反应过来的人七手八脚地扶起来了。
旁边始作俑者立刻让人喷了个狗血淋头,那人四方脸胀得通红,嘴里嘀咕着骂骂咧咧,转身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我看你这胳膊是不打算要了。”祁远的声音从耳后飘来,热乎乎的哈气擦过耳廓,似轻羽拂过,又麻又痒。
陶安然浑身不自在地站直了,“你怎么在这儿”
对方声音带笑,“买菜。”
曹晓飞远远看着,不由得撇嘴“嘶”了一声,不知怎么看出了两人针尖对麦芒的气氛。
祁远就着摁住陶安然的姿势把人往臂弯里一带,裹着他和两兜韭菜往外走,顺便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老实点。”
陶安然:“……”
两人从人堆里挤出来,曹晓飞皮笑肉不笑地抖了下嘴角,“祁……远哥”然后用眼神拼命暗示陶安然,无奈他哥眼瞎,对他那一双快要飞出脸盘的眼睛视而不见,转头冲着祁远往远处一指,“我还得买点茴香,你会挑吗”
曹晓飞:“……”大佬挑的菜吃了会拉肚子么
祁远眉峰微扬,俯身把两包菜往他们的车里一扔,“那你别过去了,在这儿等着。”
曹晓飞颇惊悚地看了看祁远的背影,又看看筐车里的韭菜们,“你们是朋友”
“不然呢。”陶安然的目光一直似有似无地落在那道挺拔的人影上,只吝啬地瞥了他弟一眼,就又收回去了。
“看着不像,”曹晓飞咂咂嘴,“刚才他一拉你吧,你那脸就跟驴……没,不驴。反正像能原地打一架的,你死我活那种。”
陶安然暗自哂笑,没说话。
曹晓飞抬眼看看……没看懂大佬们的世界。
祁远办事相当有效率,去一趟来回三分钟,不但把茴香买了,还顺手买了一大包排骨和两根笔直的白萝卜,说是要回去给姥姥炖汤。
陶安然难得开了句玩笑,说让给自己留一碗,可因为整个人情绪极差,说这话时候活像个面瘫的土匪。
祁远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一眼,欲言又止。
曹晓飞历来神经粗壮,来的路上能洞悉陶安然的低气压实属超常发挥,此刻灵敏劲儿过去,熊孩子已然故态复萌。
小崽子还没出超市门就不消停,兜着圈子让他哥带他去买薯片和巧克力,顺便还想吃糖葫芦。曹晓飞下意识里觉得祁远是“外人”,而陶安然当着外人的面,总不能刻薄他,他得有个当哥的样子。
所以甭管是零食还是漫画,只要还有的卖,他哥就得帮他实现。
然而没想到,陶安然完全没拿姓祁的当外人,当着他的面把刻薄无情表演得了淋漓尽致,别说巧克力了,曹晓飞同学到最后连一块糖纸都没摸着。
三人一路无话,沉默着回到附中。
上了五楼,曹晓飞率先钻进了屋里享受暖气去了。
祁远叫住陶安然,问:“你怎么了”
陶安然目光闪了闪,把一瞬间的失落遮掩了过去,说:“没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