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然把他学习的阵地从曹家客厅搬到了祁远的卧室。
蒋敏当然不大乐意,但曹蓝天发了话点了头,她也不好总在旁边拆台,只好勉强答应了,再没好气地补了句,“你要下回考试成绩退步,就得回来。”
陶安然提着书包转头看她,“这儿要有张正经桌子,我现在就不走。”
这话有点刺心,但蒋敏无可反驳。她这成绩优异的大儿子的确是整天佝偻着背在吃饭桌上做作业的,也不完全是他们舍不得一张课桌钱,实在是这屋里面积局促,再摆一张桌进来,那走路非得转不开身了。
不过陶安然也不是诚心想要张桌子,只不过顺嘴找个借口罢了。
悄悄听墙角的曹晓飞趴在门缝看着陶安然走得头也不回,心里有点酸,转头看看自己铺着鸡零狗碎的小桌子,撇了撇嘴。
就冲这桌子的使用面积,他也没法邀请陶安然一块学习――一个人都不够,两个人哪里塞得下。
就这样,陶安然顺利地把自己的学习阵地搬到了祁远家。
祁姥姥对陶安然的到来既高兴又欣慰,隐隐还有一丝期待――纵然她对外孙的成绩要求不高,但若有希望把那没眼看的成绩单变得稍微有眼看一点,那也算这么多年读书的光阴没白费。
于是,姥姥用一枚大苹果和一只大橙子向陶安然表示了欢迎。
三单元五层的六口人里,最低落的一个就数祁远了。
他少气无力地接待了陶安然,觉得很没面子,前阵子表白时候发下的豪言壮语现在都变成一个个巴掌拍在了他脸上。
一向趾高气昂的隐形大佬蔫了,面对着不忍直视的月考卷子,败在了某种神秘力量下。
反观陶安然倒像没受到多大冲击,只简单对他自己第一阶段教学成果做了总结,他说:“是我高估了你的基础水平,没从根本抓起,怪我。”
祁远没能从他的自我批评中获得任何安慰,反而觉得心口被扎了十七八刀,嗖嗖吹着凉风。
“来,看看错题吧。”陶安然把卷子推过来,又从书包里拿出几个薄本,“以后错题都集中在纠错本上,每科一本。”
祁远接过来,整个人已经丧得要埋进桌面了。
“我目测了下,你应该前进了有二十几厘米,”陶安然扯起嘴角,“很不错。”
祁远脑袋耷拉在自己手臂上,长吁一口气说:“我觉得你是咬着后槽牙夸的。”
陶安然看看他,“呵”了一声,心说能不咬后槽牙么,讲过三遍的题型还继续错,好了不起哦。
祁远大约从他的表情中解析出了他要表达的意思,认命地把新走马上任的纠错本拖过来,“来,讲吧,下次再错我就出门跑圈。”
陶安然对他知错能改的态度挺认可,提笔在本上写了几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方块字,然后推回去,说:“先不讲,你抄完题看看自己错哪了,有结论了喊我。”
说完,就把自己的“准男朋友”撂在一边,做数学练习卷去了。
陶安然在桌上把卷子铺开,秒秒钟就投入了进去,非常认真。让祁远连呼吸声都不自觉降下来,生怕打扰了学霸肝卷子。
他们家端正坐着的桃子,有种要命的帅。
祁远支着下巴,不忍心喊他问问题,自己把做过的那些题翻出来,一点一点艰难地捋,不知不觉竟然沉了进去,等他彻底被其中两个步骤卡住的时候,才醒过神来,一转头,发现陶安然正盘膝坐在椅子上打量他。
祁远被他盯的不大自在,没话找话道:“卷子做完了”
“做了一半,”陶安然手指拨弄着搭在腿上的英汉大词典,“你纠完错了”
“没,”祁远把月考卷子扯过来,“后面这道题,没懂。”
“过来,”陶安然把砖头一样的词典啪一合,接过了他的卷子,衬在词典上,“给你讲。”
祁远凑过去,胳膊搭上了陶安然的椅背,两人头并头地挨着,呼吸的热气擦过彼此脸颊,隐秘的暧昧里带起一丝别样的颤栗。
由于距离太近,祁远几乎能看清陶安然侧脸上那层尚未褪去的细小绒毛,在白炽灯的光线里显得尤为可爱,他一时手欠,在眼前人白生生的脸蛋上掐了一把。
“啪!”
陶安然头也没抬,出手如电地在他手背被毫不留情地呼了一巴掌。
“专心点。”他说。
“遵命。”祁远只好左手抓右手,强迫自己屏气凝神,假装旁边这位只是一截卖相不错的木头桩子,而不是时常入梦调情的对象。
柳下惠实在不易做,祁远漫无边际地想,他也许得弄本《清静经》来读一读。
陶安然大概在朱姐那边练出了一套不以外力为转移的内功,讲题全程目不斜视,整个人像个清心寡欲的老学究,讲完了又抽出来一套题赛给祁远,说:“其实文科的东西远没理科的复杂,政史地连题海战术都不需要,基本上脑子里条理清楚了,就不存在做不出题的情况。”
祁远手里转着笔,问了个憋了很久的问题,“你以前在一中成绩就挺好,为什么选文了”
陶安然颇自嘲地一笑,“想向我爸证明,不是只有学理才有出路。”
可惜,不管是跌进泥坑还是冲上云霄,那个人都不看见了。
祁远却恍然未觉似的“啧”了一声,“还是你们学霸厉害,我和胖子纯粹是学不懂数理化,可万万没想到地理也是好他妈坑的一门课。”
陶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