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乘坐轿子进了东宫西北角宜兰园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宜兰园里住着的苏奉仪柳奉仪赵奉仪等已经早早回来熄了灯入睡了。
紫檀从轿子里走出来,看到庭院里一团漆黑,今夜寒风刺骨的冷,她打了个喷嚏,随后将衣襟往里拢了拢,抬步往前走去。
“主子,小心脚下的门槛。”一路跟随她过来的宫女在她耳边体贴地提醒道。
紫檀转过脸看向那名宫女,夜色下,宫女的脸看不太清楚,根据原身叶檀儿的记忆,她身边这名宫女姓秦,原身素日里都是叫她秦姑姑的。
“多谢秦姑姑提醒。”紫檀弯了弯唇,露出笑容,柔声回复,随后抬起脚跨过门槛,朝院子里走去。
无论她愿意与否,既然她又穿回来了,那就必须要好好活下去,就算不是为了她自己,也要为了她只在出生时见过一面的儿子。
当夜紫檀因为身子受了寒,头晕的不行,喝了一碗热水,便早早歇下了,夜里睡觉时,她脑子里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有时候她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女童在碧水阁中进行残酷的训练,小小的她拼命忍耐着,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只要挺过去自己就能回家了。
梦境的画面一转,她又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宫女,照顾一个十岁左右的小魔王,小魔王脾气暴躁挑剔又难伺候,赶跑了一个又一个宫女,她使尽浑身解数好不容易哄好了小魔王,没想到一眨眼,小魔王长大了,变成了大魔王。大魔王低着头看着她趾高气扬地说“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人”
她受到惊吓,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大魔王恼羞成怒,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怪兽,它张开血盆大口,“嗷呜”一声一口将她给吞了下去。
梦境再一转,她梦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宝宝,宝宝的眼睛黑溜溜,圆嘟嘟白嫩嫩,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宝宝,他躺在襁褓中,看着她,小嘴咯咯笑着,冲着她伸出藕节般白胖的手臂。
“娘亲”
“娘亲”
“娘亲”
宝宝甜甜地呼唤她,她心里充满喜悦和感动伸手去抱他,结果却落了空。
再一抬头,宝宝一眨眼长大了一些,他的面目模糊不清,他站起身对她招招手,转身扭着小身子一路小跑着,她赶紧跟上去,可是却怎么也追不到,忽然,她看到他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条结冰的池塘。
“宝宝别跑了,前面有危险”她焦急的呼喊。
可是宝宝没有听到,他仍旧欢快地朝前面跑着,跑到池塘上溜冰玩,突然冰裂开了一个窟窿,将他吞噬了进去。
“啊娘亲救我”
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紫檀豁然睁开眼,身子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失声痛呼“宝宝”
一阵眩晕袭来,脑袋像裂开了般的疼,她呻吟一声,眼前的浓雾散去,看到房间里的场景,她这才察觉到自己原来做了一个梦。
她剧烈喘息着,心脏“怦怦”直跳。
窗外天已经大亮,紫檀抬眼看了看屋内,昨夜她来的晚,身体不舒服,所以一进屋差不多就早早歇息了,并未仔细打量过屋里的场景。此刻醒来,她看到这屋里的布置还算舒适,房间里有一个黄梨木的梳妆台,并着样式简洁大方的衣柜箱笼,离床不远处有一方四角木桌,桌上摆放着白瓷茶壶茶杯。
她身上盖着的被褥是宫里位份低的主子们常用的丝绸,虽说不上太好,但也算尚可。打量着眼前陌生的场景,紫檀这才想起来自己又穿了,喉咙干涩的厉害,她掀开被子,起床倒了杯水喝。
梦里的场景还在脑子里循环往复,让她莫名感觉心里慌慌,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昨夜,她看到陆云峥,只觉得恍若隔世,回忆起他冷淡生疏的眼眸,紫檀心中感伤,她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百感交集。
她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看到铜镜中的脸庞,她微微愣神,铜镜中的少女雪肤花貌,这具身体的年纪不大,今年只有十四岁,长相却妩媚妖娆与年龄不大相符,鸭蛋脸儿,弯弯的柳叶眉,乌黑明亮的杏眼,眼底波光潋滟中透露出慵懒的媚态,樱唇饱满红润,下颔尖尖,修长的天鹅颈如白玉般温润细腻。
紫檀拿着木梳,握住满把顺滑的青丝,瞧见铜镜里的美人儿,她“啧”了一声。
难怪叶檀儿如此骄傲,想要凭借这副皮囊勾引陆云峥。
刚梳完头,房门吱嘎被人推开,紫檀扭头看过去,却见秦姑姑戴着厚厚的斗篷,头上肩上落满积雪,她手里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进了屋,她脱下斗篷,拿在屋外抖了抖,一边清理衣服,一边感叹着,“主子,外面下了好大一场雪,奴婢这刚出门没一会子,就落了一身的雪。”说着她将房门掩上,拎着食盒走到紫檀身旁。
“奴婢去了膳食处,给您拿了饭菜过来,眼下还热着,主子您趁热吃吧。”
紫檀看向她,秦姑姑今年三十岁,五官平平,脸上布满细微的皱纹,看起来有四十五六了,她早年是御膳房的,曾经因为犯过事被罚终身禁止出宫,后来又被安排进浣衣局洗了几年衣服,浣衣局那种地方太苦太累,她出来后人也苍老了十多岁。叶檀儿进东宫后,她就被东宫里的内务管事随手指派过来伺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