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过后,细雨纷纷。张蕙兰醒来时,已经离京城越来越近了,她看着自己父亲,想开口又低下头。
张父看出女儿的欲言又止,询问道“蕙兰可是在担心叶家母子四人”
被父亲一语戳破,张蕙兰没有说什么,只是带几分愁色地笑了笑。张父懂女儿的意思,言道“叶家夫人做事干脆果断、有胆有识,很难吃大亏。况且先不提长女聪明伶俐,他们家的长子志向远大,将来必成大器。如若蕙兰还担心什么,我改日向遥城县令写书,让他多照看一下叶家,蕙兰你看可好”
似乎是得到答复,张蕙兰也消除心中的疑虑,同父亲谈论从前的过往。
说来,她此生最不幸的时光是在遥城,但最有幸的时光,也应当是在遥城,遇到了叶家母子,与父亲重新相见。相比这段记忆,会在她心中保留很久吧。
雨后初晴,没了张蕙兰的面摊和豆腐脑摊还要继续开,只是二丫和三丫都开始学着帮忙,倒也并没有很大的影响。
生意依旧很好,或许是气运渐渐多了,来这里光顾的客人也越来越多。
几个月后,叶母看着络绎不绝的食客有了别的打算,在这天收摊后,一家五口人围聚在书房里,二丫在叶母和叶景清的教导下,学会了简单的认字和算数,勉强可以帮家里记记账。
开面摊和豆腐脑摊的收入尚可,再加上张大人给的银子,已经是他们这家曾经做梦都不敢想象的数额。
叶母对了下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客人越来越多,我们的面摊和豆腐脑摊有些供不应求,我也在打听这里店铺的价格,这钱也差不了多少了,你们觉得如何”
叶母心知能走到今天,自己的几个儿女也有不少付出,更多事情她还是想听听他们的看法。
这是一个能在城里立足的好机会,叶长清和叶景清自然是支持,二丫和三丫两个丫头成天忙得不亦乐乎,对新的东西都充满希望,一口一个答应。
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在面摊和豆腐脑摊开的时候,多多少少和客人提起几句,收摊时也去街坊串门,让他们帮忙打听店铺的事。
这家人和善,平常也没少帮助他们,街坊见到他们都是热情非常。
这天叶长清把摊收完,二丫坐在小板凳上算账。
虽然比不上那些大户人家管账的,但比以前进步许多,已经很少犯错了。叶母也就把记账这事交给二丫,至多七天交给叶长清或者叶母比对一次。三丫则靠在院门观望,等着弟弟叶景清回来。
坐在窗前发呆休息的叶长清,竟然还感受到有几分舒心。
叶母和街坊唠家常,因为临近科举,她偶然间听到李秀才要去科考的事。
虽然李秀才这个人叶母属实不欣赏,但自家还有个上蒙学的老幺,就多打听了一下。
虽然科考方面的事宜,叶景清比李秀才知道得还要多,但现在可能会有小方面的改动,因此还是有意无意地听着。
张蕙兰离开已经有半年之久,李秀才丝毫没提起过她,反而就在这天意志昂扬地参加科举考试。虽说这人在这条街坊不受待见,但倘若中榜了,也是个做官的人,还是有心无心地准备些送礼和祝福。
李秀才进京赶考那天,天下着秋雨绵绵,同张蕙兰临走那天一样。大伙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因此没人给李秀才送行,最多一句做官了提拔之类的客套话。
李秀才也没丝毫在意,又去酒肆那儿垫钱买了壶小酒就上路了。
叶景清看着他,想起前世的种种,他感慨万千。只是要去科考的话,如今还不是时候。只能继续“苦学”一阵子,与前世不同,今世身处寒门,路子定比前世还要难走。
叶母要买店铺开食肆的消息传开后,也有不少家中有空店铺的食客找上叶母,还说价格可以便宜些,但叶母考虑到买下店铺接下来一阵子的开销,就没急着下手。
叶长清对这事很是上心,面摊和豆腐脑摊来的食客很多,但就凭找气运的进度,这还远远不够。但眼下就只有食肆可以让她结识更多的人,因此她也希望能站的更高一点。
乡试几天后结束了,榜单传遍大街小巷。不少考生的家人都围聚在榜单前,查看有无自己熟悉的名字。这过程自然是有的欢喜有的忧。
叶长清趁着客人少也溜出去看了看,果真,没有李秀才。
李秀才也在几日后回到遥城。
从这次科考后,他像变了个人,有钱就喝酒,没钱就挨家挨户要钱。一开始大家还愿意借点,次数多了,见他那么蛮横,帮助他的人更是越来越少。
这天,他没有要到钱,更没有垫钱要到酒。仰头想把酒坛往自己嘴里灌酒,却发现里面已经不剩一滴酒,他抬头看到天上的月亮,见今晚月色很好,可只是身边已无良人,不由悲从中来。
想起进京赶考的那天的细雨绵绵,李秀才也好似看懂了什么,却又什么都不懂。
这一切是从何时开始改变的或许是春雨纷纷那日张惠兰离开遥城,亦或许是月下烛影那日他第一次打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