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言点点头,附过去耳语:“听说身体康健着呢。”
闻言,祁欢暗自舒了一口气,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在石桌上扣了两下,说:“太医院周礼那边,再去请请,我有事儿寻他。”
“是。”
祁欢吹吹手边热茶,还来不及下口,就有小宫女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公主,皇子殿下醒来没见着您,正哭闹呢!”
刚拿起的茶盏幽幽又落回桌面,真是一刻都不得闲。
祁欢叹一口气:“走吧。”
朝堂内外都乱成一锅粥了,也就这位祖宗还懵懂依旧。不知道新帝登基会怎么处理他们俩……
但愿宣景帝多活几年吧。
……………………
五日后,距离皇位仅一步之遥的邹钰整装待发,在皇城外拜别百官,在五百扈卫的簇拥下打马离开了汴京。
一时间,大臣们都陷入彷徨无措的状态。
宣景帝站在五丈高的城墙上眯眼目送邹钰的队伍远远消失在视野里,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通透了几分。
常安连忙上前扶住他,就见早春和煦的晨光里,宣景帝硬是出了一身的虚汗。
他摆摆手,看着头顶蔚蓝晴空,哑声道:“把长乐给朕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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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欢一头雾水地赶到养心殿时,宣景帝已经吐了好几次血了,靠在龙床上艰难地喘息。
太医院三位顶梁柱一字排开站在床头,一个扎针,一个疏通穴道,余下的一个抱着宣景帝的大腿涕泗横流。
好不容易抢救回来,宣景帝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把腿边那个一脚踹开,粗气骂道:“出息!留着出殡那天哭!”
此言一出,殿里所有人都不吱声了,面面相觑。
祁欢也是一惊,前两天不是还活蹦乱跳吗怎么这就不行了她偷偷扯了扯院判周礼的衣袖,挤眉弄眼:怎么回事儿
周礼垂眸,无奈地摇了摇头。
祁欢一抿唇,在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一双星眸立马笼上了一层雾气,噗通一声扑倒在病榻边:“父王!您别丢下女儿啊!”
这毫无预兆的一嗓子如同平地一声雷,惊得众人齐齐抖了两抖。
宣景帝扯扯嘴角:“……”他怎么依稀看到了自己登基之前的无耻样呢。
“行了,嚎什么!”他挣扎着要爬起来,祁欢眼快,连忙抽出一个明黄软枕垫在他身后,恭恭谨谨立在一旁。
宣景帝一口气喘了老久,原本打好的长篇大论也说不出来了,直截了当道:“朕欲传位与你。”
祁欢:“……”
宣景帝见她不言不语,双目一瞪:“怎么,还不愿意要朕求着你登基”
祁欢结结巴巴道:“父王,刚、刚才耳背了,您再说一遍”
虽然祁国不是没有女帝的先例,可是……她一个养在深宫里的小丫头片子,宫斗勉强凑活,要掺和政斗,那实在是草包一个,分分钟要亡国的呀!
宣景帝:“你务必给朕把这皇位坐稳了!”又喘了半天,他瞥着祁欢一脸惊惶的神色,冷哼了两声:“不做皇帝也行,等邹钰闻风赶回来登了基,第一件事就是斩了你和老三!”
祁欢白着脸,却明白这是实情,毕竟从血缘亲疏来看,邹钰登基,她和祁瑞是最大的隐患。
宣景帝看到她和自己肖似的五官,忽然就想起了那个艳惊后宫的甄妃,到底是有过几年恩宠的。
宣景帝脸色放缓,握着她的手:“朕已经为你挑选了可靠的辅政之臣,君王之道他会慢慢教你……恭国和朕的老三,就交给你了!”
祁欢在榻边跪下,半晌郑重应下。
“好好好……”宣景帝眼角滑下一滴清泪,眼皮缓缓耷下来。
“陛下!”
常安痛声低呼,宣景帝已经歪在榻上没有了气息。大殿内噗通跪倒了一片人,哀声一片。
祁欢跪在床脚,手里还握着他温热的大掌,有些怔忪。
紧接着,常安从龙案上取了个匣子,展开遗诏念道:“……今朕大限之日已至,奈何子嗣单薄,遂效仿乾宗女帝传位于十二女长乐……起复元辅,望善导之……”
正在酝酿眼泪的祁欢一愣,艰难问道:“谁……起复元辅”
常安拿着拂尘笑了笑:“既是起复,自然是前元辅――傅予湛傅大人了。”
祁国有史以来第二位女帝一头栽在先帝床前,趴在先帝遗体上嚎啕大哭,史官握笔留评:其孝可表。
……
熹平八年四月十七,先帝崩于养心殿,留下两道遗诏炸开了本就蠢蠢欲动的宫廷。
第一道:传位于不满十九岁的长乐公主。
第二道:罢黜四年的前元辅大人,要回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