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封闭又阴冷,石壁上的积水沿着乳石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火光哔啵跳跃着,因为木枝烧尽祁欢又没顾上加柴,亮光一点点暗下去,终于只剩下一点星火。
角落,祁欢双手被扣在冰凉的石壁上,面前却是傅予湛滚烫的唇。
他应该是烧起来了,呼吸是灼热的,唇舌也是灼热的,如同一团火将她团团围住。
这种感觉实在新鲜。
朝夕相处的这半年,祁欢眼中的他从来都是克制沉稳的。半年来,祁欢察觉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由冷升温日渐柔软,具体也不过是体现在并肩而行时无声披上肩头的狐裘。
就连两人唯一的那次亲近,他也能克制地取悦她,然后翻身过去自己解决。
傅予湛长她五岁,她一度想,或许年纪大了,喜欢起人来便也如这烧到余烬的火堆,温暖却不灼人。
现在长了见识,余烬一旦烧起来,可比添油的柴火要烈得多。
眼前不期然闪过他狼狈坐在潭水中的一幕,那一刻的震撼与动容,祁欢大概能记一辈子。
祁欢的心一点点发胀,乖乖仰头给他亲。
......
额间相抵,傅予湛轻轻啄着她的唇角,微喘:“怎么这么烫。”
祁欢好笑地伸出双手,啪地拍在他脸颊两边:“太傅,是你发热了。”
“嗯”
他似乎没听明白,脸上罕见带了丝茫然。
祁欢便想起几年前夷邦进贡的一只奶狗,滚滚的眼珠子湿漉漉,见到人便嗷呜嗷呜奶叫,可怜兮兮的。
祁欢一眼就喜欢,只可惜宣景帝抬手就赐给祁凝,再之后不久,就被祁凝忘到一边生生饿死了。
祁欢被自己的联想逗乐了,到外头潭水边浸湿了帕子,服服帖帖覆在他额角。
一会儿功夫,太傅已经阖上眼,体力不支靠在石壁上。
有生之年还能照顾太傅嘿。
祁欢蹲在一旁,支着下巴看他黑暗中的轮廓,笑眯眯地说:“我这算不算反哺啊”
所谓反哺,即雏鸟长大,衔食哺其母。
“......”
傅予湛吃力地睁开眼:“你是不是又想抄书了。”
哇,生死存亡之际不忘布置功课,失敬失敬。
反反复复换了四五次帕子,温度丝毫没有消退,反而有愈烧愈烈之势。
山谷中连夏风都透着萧瑟,他腿上的伤口大概是感染了,连带着起了高热,若是真的呆一晚上,恐怕不傻也残。
想到方才出去时候看见的隐在暗处的身影,祁欢叹一口气,还以为自己真的棋高一着呢,结果他还真的高瞻远瞩在底下安插人手了。
祁欢怪失落的,又莫名有些感动,伸手去摸他深刻的眉骨,高挺的鼻梁,小声说:“太傅,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吧。”
“当初殿试,我陪着祁凝躲在帘子后听着,明明是我比她先喜欢上你的。”
傅予湛眼皮一颤。
那时她就想,能写出那样满腔抱负的文章的人,怎么可能会甘愿这样被放逐呢。果然四年后,他风光从容地回来了,如果没有她这个旁生的枝节,傅予湛兴许一步步就能走到相爷的位子呢。
祁欢戳了下他的脸颊:“你且看吧,如果你心中怀有志向,就帮我们老祁家守着这片盛世。如果你走了一段觉得权势不过尔尔,那你就来找我。看在你这条断腿的份上,我且等着你。”
说完觉得不对,立马补充:“就三年,多了我不等的。二十二可真的是很老很老的姑娘了。”
傅予湛心中酸涩就这样被她搅乱,哭笑不得按住她的手,墨染的眸对上她的:“当真等我”
看吧,刚刚还说天涯海角随你去呢,大猪蹄子。
祁欢嘴巴一撇:“看我心情叭。”
这时,外头响起刻意的咕咕声,祁欢别过头,小声说:“傅予湛,我走了。”
傅予湛看着她的背影,意识渐渐沉下去。
......
祁欢提着过长的裙摆磕磕碰碰走到山谷外,一辆不打眼的马车早早等在路旁。
看见她出现,良言快步上前扶她:“陛下。”
祁欢问:“祁瑞呢”
马车帘子被掀开,常魏抱着沉沉睡去的祁瑞,探出半个脑袋:“在呢,小殿下一夜都乖,不哭不闹就睡了。”
祁欢疲惫地点点头,爬上马车。
常魏在外头驾着马车往北走,身后九微山越来越远。
他压抑着兴奋,低声说:“当初咱们三个偷偷摸摸逃到宫墙下,灰溜溜给太傅抓回去了。谁能想到最后竟真的逃出来了!真不枉费陛下几个月的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