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一声“进来”,书房的木门很快被人推开。
甄停云从门外走了进来, 雪白的小脸被光照得透白, 细腻如莲瓣。她的脸上已无初见时的茫然与慌张, 眉目盈盈, 犹带笑意,颊边露出两个酒窝, 笑起来时尤其甜。
此时, 她正端着托盘, 步履轻盈的朝着书房内的两人走来。
因是有外人在场,唐贺便收起了谈及正事时的小心谨慎, 紧绷着的肩头也稍稍放松了一些。他见甄停云手上的托盘上还有热茶和点心, 茶盏分做两盏, 便猜到另一盏应该是准备给自己的。
想起自己这几日为着傅长熹送公文资料等来回奔波,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先前还为了甄倚云的事情还忙里抽空的去了一趟京兆伊, 唐贺自觉劳苦功高, 也就没客气, 心安理得的伸出手,从甄停云端着的托盘上接了一盏热茶来。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唐贺这才接了茶,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觉得脊背发凉, 好似针刺一般。
也就在此时,唐贺方才慢半拍的想起傅长熹适才的那几声颇为亲近的“停云”。他心下微动,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 只一面喝茶,一面玩笑似的与甄停云道“这些小事,只管叫下头的人去做便是,甄姑娘何必非要自己来”
甄停云朝着傅长熹笑了笑,顺嘴应道“我做学生的,原就是要孝敬先生的嘛”
唐贺本还想顺着这话再问一问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拜的师,可是行过拜师礼了你知道你这先生什的身份来历吗或者说,你对你这位先生究竟有多少了解
只是,话未出口,唐贺就挨了傅长熹一记眼刀,只得把话咽了回去,勉强闭了嘴。
甄停云并没有意识到室内两人的眉眼官司,她抬手将另一盏热茶递给了傅长熹“先生,喝茶。”
本来嘛,住在人家别院里白吃白喝什么的就已经够不好意思了,偏偏这几日傅长熹还要帮着给她买笔墨纸砚,教她练字、给她补功课要是不做点事,甄停云她自己真的是要觉得过意不去。
只是,甄停云如今毕竟是个立志要考女学的人,虽然也要练骑射,但总不可能日日出门打兔子回来加餐,只好偶尔钻下厨房帮着打下手做点小点心或是凑上来端茶送水,以此表示一下她这个做人学生的孝心。
傅长熹显然也很适应甄停云这份“孝心”,他微微颔首,伸手去接茶盏,只是指甲不小心碰到了甄停云的手指。
小姑娘柔软的指尖,又软又暖。
傅长熹顿了顿,随即不动声色的将茶盏接到手里,掌心贴着杯壁,烫得手掌微微收拢,这才缓和了指尖的酥麻。只是,他并未立时喝茶而是抬起眼,转目去看甄停云。
小姑娘正伸长手,要将一碟桂花糕搁到桌案上,注意到他的目光,便弯了弯杏眸,颊上梨涡若隐若现的。
就像是被人在心头浇了一勺子金黄色的蜂蜜,傅长熹也不知怎的,也跟着弯了弯唇角。不过,他还没忘记正站在一边喝茶看戏的唐贺,眼角余光顺势扫了眼人。
虽然他没开口,可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怎么还在这
唐贺简直要被傅长熹这意味深长的一眼给看得呕血。
不是,我辛辛苦苦抱着一堆公文跑过来,和你谈公事、说私事,现在才喝了一口茶,你就赶人了
这要是在现代,唐贺八成要去扯大旗控告傅长熹这个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的无耻资本家了北疆的肃王府要倒闭了,王八蛋老板傅长熹吃喝嫖赌欠下35个亿,带着他的女学生跑了我们没有办法只好捧着茶盏抵工资,原价二十两的白玉茶盏,价值千金的上进的极品龙井,现在统统不要钱傅长熹王八蛋,你不是人,辛辛苦苦给你干了十几年,你见色忘义,喜新厌旧,你还我血汗钱,你还我血汗钱
然而,傅长熹半点也没听见唐贺那些腹诽,见唐贺看不懂眼色,索性直接开口赶人“事情就先这样吧。”
言下之意是你也该走了。
唐贺“”
好想骂人
然而,毕竟是自家主君,骂是不能骂的,话也还是要听的。
唐贺将自己才喝了一口的茶盏搁到了一边的案上,挤出一个毫无灵魂的笑容,恭恭敬敬的表示“既如此,我就先去查一查您适才说的那人。”
傅长熹微微颔首,一句也不多说了。
唐贺气得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一句,这才起身告辞。
唐贺一走,甄停云便立时把那碟子桂花糕往傅长熹那边推了推,眨巴了下眼睛,认真道“这是我跟着厨房学做的,先生您尝尝味道”
傅长熹也是第一次收学生,直到如今才发现养学生和养毛茸茸真的是不一样学生不仅会主动上来端茶送水,还会给他做小点心。虽然,她做出来的点心味道也没比厨房那些人好到哪里去
不过毕竟是甄停云亲手做的,傅长熹面上不显,但还是吃了两块,心下十分满意。
甄停云悄悄打量着傅长熹的神色,猜着他此时应该心情不错,这便问了一句“先生,您现在忙不忙呀”
傅长熹放下了手里的桂花糕,抬起眉梢,转目去看甄停云。
甄停云眨巴了下眼睛,试探着道“之前您给我布置的功课,还有叫我抄的几张大字都写好了,要是您不忙的话,我拿来给您看看”
傅长熹重又看了眼桌上热腾腾的茶盏还有那碟色香俱全的桂花糕。他沉默半晌,终究还是吃人嘴短,叹了口气“拿来吧,我看看。”
此言一出,甄停云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脆声应下后便要起身出门去拿功课和她下午抄好的几张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