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分明有!”
顾延之家教甚严,所往来之人皆是谨守礼数,从不曾和旁人这般亲昵过,见此情形,心中竟有些羡慕。除了羡慕,似乎还有一丝隐约的嫉妒。
僧人早备好斋饭,桌案上几道素斋,虽不够精致,却是用了心的。
沈眠的确是饿了,接过陆沉递来的碗筷,便开始用膳。
用过膳,又上了一壶清茶。
品茶时,听他们二人谈论起来,沈眠才知道,原来顾延之来自江南顾家。
顾氏一族是江南一代的世家大族,祖上是做过帝师的,在南方很有声望,即便在上京,天子脚下,“顾氏”二字也极有分量,如今在朝为官的官吏一半都是顾家门生,真可谓桃李满天下。
陆沉抿了一口茶水,冷淡道“顾家人向来远离朝堂,从不入仕,顾大人倒是个例外。”
顾延之道“顾家祖训并非不准后世子孙入仕,人各有志罢了。”
陆沉将杯中茶水饮尽,眼底一片晦暗,什么时候入仕不好,偏在这个时候。
今上久病不愈,外界传闻已经时日无多,朝局眼看就要大乱,向来与世无争的顾家,偏要在这个时候插一手,实在叫人琢磨不透。
沈眠只当听不出他二人的交锋,轻抿一口茶水,微微蹙眉道“这茶有些苦,我不喜欢。”
话音才落,眼前便多了两块点心。
那两人手里各自拿了一块桂花糕,递到他面前。
“去去苦味。”陆沉道。
顾延之停顿片刻,终是将手收回。
沈眠道“我不喜欢吃甜。”
他避开陆沉的手,自顾饮了一口清水,才把那苦味冲散,抬手将剩下半盏苦茶倒进炉火中。
“这茶是无尘大师珍藏的西域雪芽,一两值千金,寻常人想喝都喝不到,竟叫你给糟蹋了。”陆沉道。
沈眠道“在爱茶人的眼里,它自是值钱,可我不喜欢它,它在我这里便一文不值。”
陆沉沉吟片刻,道“你说的有理。”
顾延之亦道“的确如此。”
沈眠便弯唇一笑。
就像原主并无野心,可惜生在帝王之家,不争不抢就是罪过,又没有自保的手段和能力,最终被乱臣贼子,以及那些打着为国为民的清流们逼迫而死。
因为没人在乎他,所以他就像这杯被倾倒的苦茶,一文不值。要想改变原本的生命轨迹,就要成为这些人的心头好,掌中宝,这样,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多的是人呵护爱惜他。
就算他是哥儿,在这个时代不能继承祖业,更不能继承大统,可那又如何,只要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舍不得让他死,那就永远都是个秘密。
富贵小跑进来,嘴里高兴地嚷道“公子,公子,您的名册入选了!方才前院贴了告示,虽排在最末位,可今日递名册的,都是上京城有名头的文士,这可了不得!”
沈眠一喜,刚站起身,又故作矜持地坐下,哼道“这有什么,本公子被选中可不是理所应当的么,值当你这样高兴?”
富贵嘿嘿直笑,道“这是自然,我们公子自是了不起,万中无一,人中龙凤!”
沈眠受用得很,摆摆手,让他退下。
一旁,陆沉拧眉道“丹青宴上人多。”
这是担心他被认出来的意思,沈眠笑道“无妨,我就喜欢热闹。”
“你当真要去。”
沈眠道“莫非表哥担心叫我抢了风头?我不过排在末等,你倒不如叫顾大人好生让着你,或许就能夺下头名了。”
陆沉还要再劝。
顾延之道“比试书画罢了,承昕虽然身子弱,可不至于是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家,世子爷何必过分拘束他。”
沈眠道“还是顾大人讲理。”
陆沉冷笑一声,道“我不阻拦,你不要后悔便是。”
太子殿下偷溜出宫,叫人瞧见,到时候风声传进宫里,这小祖宗难免又要受一番责罚,原本这储君之位就坐的不稳,如今又给自己找麻烦,叫人越发为他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