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琼华见他蔫巴了,轻哼了哼“太傅过来告状,说你不好好学习。”
“这些儿臣都听懂了。”十七阿哥像扭糖一样,缠着盛琼华的腰一个劲儿的撒娇。
盛琼华懒得猜穿他“那太傅说你名字不好好写是怎么回事”
“儿臣哪里不好好写了。”十七阿哥撅着嘴巴,包子脸上都是委屈,盛琼华不看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喉。
只如葱段般的手指却点了点桌面“你自个看。”
桌面上放着他的书,卷子,他练的大字,还有他画的画,写的画的暂且不提,唯一相同的便是下面的落款的处儿通通都只画了一个小粽子。
“太傅跟我说,你都不写名字。”
“哪里有不写名字。”十七阿哥委屈的嘴上都要挂满油壶了,“儿臣不是叫粽子吗额娘亲自取的,额娘忘记了不成”
他言之凿凿,奶音四震。
喊得盛琼华的额角可谓是一挑一挑,她揉着眉心道“本宫不予你多说,你皇阿玛派了人来找,待会你亲自与他说去。”
话音刚落下,李德全就来接人了。
十七阿哥憋了憋嘴,将一肚子的委屈心酸泪全数憋了回去,自己抱着卷子交给一边候着的李德全你,随后两手背在身后一脸委屈的跟着李德全走了。
每次都是这样
一嘴缺了口的乳牙咬得咔咔响,皇阿玛就是见不得他与额娘好,每次他来这不过半个时辰,皇阿玛都要将他招去
挺大了个人了,还非要与他一起抢额娘。
十七阿哥人虽小,但脾气可不小,到了乾清宫还敢板着一张脸。
康熙坐在龙椅上批奏折,见他来了拿着笔的手便是一顿“一个月了一则论语还没背熟,还好意思逃学”话虽如此说,可语气里却没多大的责怪。
“儿臣就是天生愚钝。”
十七阿哥也不怕他,直挺挺的站在那儿,包子脸鼓成了一团。
“你还好意思发脾气。”康熙气的放下笔,皱着眉心看他,只瞧了一眼,浑身的怒气便就又消失了个干净。
十七阿哥是他所有的孩子中最小的一个,也是他最疼爱的一个,最受宠的一个。不出意外,也是他最后一个孩子。
当年盛琼华生下十七阿哥时受了不少苦,这么些年他独宠禧皇贵妃,却也没存心思让她再生一个。
何况就十七阿哥那粘人劲儿,孩子有一个那便够了。
于是,康熙对这个幼子是存着极大的期望的,不比旁的阿哥,自小便是他手把手的带大,他生的也好,自小就比旁人机灵。
康熙当时连如何教导,如何磨炼,帝王之术都准备尽数教给他了,哪知道这小子越长大却越娇气起来。
小时候的聪慧,灵动还在,只就是不爱念书。
旁的阿哥六岁启蒙,他软磨硬泡的非晚一岁,上了上书房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磨在床上不肯起来。
夏天嫌热,冬天嫌冷的,娇气的令人发指
康熙本是恨铁不成钢的,可偏生对着那张脸却是生不出半点的脾气来。
十七阿哥这张脸尽往好处儿长,活脱脱就是个盛琼华翻版。他人小鬼大的,再如何调皮,康熙一瞧见他这张脸便是什么火都发不出了。
“今儿又是为了什么不去。”
康熙深吸了一口气,拿出对盛琼华一半的耐性来问他,十七阿哥惯会看人脸色,特别是他皇阿玛的,见他这模样,便知晓是不生气了。
皇阿玛不生气了,他还上赶着往上爬,人小鬼大的坐在那凳子上,直嚷嚷“儿臣要吃牛乳糕。”
“有有有。”
站在一边候着的李德全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亲自去端“十七阿哥喜欢的,万岁爷一早就吩咐了,就等着您来呢。”
李德全是御用的太监,除了万岁爷也就伺候这十七阿哥了,这么些年来看着万岁爷手把手的带过来,对十七阿哥他自然也是打心眼儿里心疼。
十七阿哥心满意足的吃一大碗牛乳糕,李德全给他擦拭了手脚后,就见龙案旁,万岁爷放下折子,正拿着他的功课在看。
字丑,态度也不端正,最后连名字都不写,就画了一串小粽子。
康熙每每看见,都忍不住的抬手扶额。
见他吃好好了,边招手让人上来“你过来朕考考你。”父子两个都坐在龙椅上,一大一小。
康熙尽量让自己忽略那狗爬字,耐着性子的教他“昨日太傅布置了论语让你回去背,今日逃了学,朕来抽问你。”
十七阿哥那张包子脸上,一双眼睛眨巴了两下。
康熙瞧了一眼,准备换一个简单的“君子有九思,哪九思”
十七阿哥生的小小的,坐在龙椅上一双腿触不到地,鹿皮靴子晃了晃,磕在龙椅上嗒嗒作响。
过了会儿才带着奶腔抑扬顿挫道“视思明,听思聪”几个字磕磕盼盼的,但到底还是背了出来。
康熙点了点头。
只没一会儿,背到言思忠的时候,十七阿哥就卡壳了。
康熙闭着的眼睛睁开,问“这才背到第五个,九思九思,还有四个呢”他语气可当真儿温和的,低下头的时候还循循渐进带着鼓励。
可十七阿哥那张脸皱成了一只小笼包,肉眼可看儿的惆怅
康熙依旧不放弃,准备课外提示“下一句,下一句是什么,意思是做事要认真负责,不可以懈怠懒惰的。”
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十七阿哥几乎是瞬间就能说出,这些东西他多看两眼就也就会了,不过他抬起头,却只道“孔子思的什么,儿臣是当真儿不知道了。”
他搂着万岁爷的手臂撒娇“只是儿臣现在饿了,只知道思烤鸭,思乳猪,思八宝饭思糖糕子。”
康熙气的额角青筋直跳,可看着十七阿哥这张脸却又是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狠狠地拍了两下桌子,厉声喊道“传膳。”
十七阿哥坐在龙椅上,笑的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还急哄哄的探出脑袋上前喊“李公公,刚我点的八宝饭别忘了。”
十七阿哥在乾清宫吃了一顿,心满意足的出来了。
他也不要旁人跟着,就带着那叫元宝的小太监一人在宫中晃悠,奴才们远远的跟在身后,只别让十七阿哥出他们的视线外就是了。
只今日见了额娘,刚又吃了好几块糖糕子,十七阿哥心情大好,仰头看着天上的彩霞,一时诗兴大发。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花儿草儿探出了芽,小鸟们都有了家,金灿灿的的麦芽下,农名伯伯笑弯了腰”
“噗嗤。”一声身后传来一声笑 ,十七阿哥听见笑声立马转头,“四哥。”
朱红色的拐角处,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的四阿哥走了出来,一身天青色的长袍,长身而立。
经年岁沉淀,四阿哥气势越发的难以捉摸,面上时刻挂着冰冷淡泊,只唯独瞧见十七阿哥时,那双清冷的眸子才会笑上一笑。
垂下的手举起,他用手指触了触十七阿哥的脸“你这念得什么”
滴溜溜的双眼黑白分明,十七阿哥眯着眼睛笑了“诗啊。”
“大言不惭”四阿哥笑他,这乱糟糟的,前不着村,后不着调的,这也能叫诗
“就是诗。”十七阿哥仍在笑,用一种是你不懂的眼神看着他四哥“额娘教我的,说是诗歌朗诵。”
带着薄茧的手指动了动,四阿哥黑沉的眸色乍然听见那两个字,像是黑夜之间遇上了光,瞬间亮了。
只片刻,却又被他压了下去,克制隐忍,将那宣泄不出的感情尽数藏在那双眸之后。
他弯了弯唇,看着十七阿哥这张脸是真心真意的疼爱“这么一听,倒也不错,你再读一遍。”
十七阿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奶声奶气的却也听话的读了。
朱红色的宫墙下,那人长身如玉像是陷入了晚霞里,听那带着奶气的腔调,看那熟悉的刻入骨中的眉眼。
奶音停下。
一只燕子飞来停在了廊檐下,暗沉的眼眸忽然笑了,通身的冷气尽数掠去,他夸他“读的好”
十七阿哥得了夸奖,一脸满意的走了。
只出门后,脚步听了听,往身后看了一眼。
四阿哥还立在原地,见他回头还挥了挥手,让他跑慢些,十七阿哥咧开嘴,又露出标志性的无门牙,欢快的如同一只鸟“那四哥,我明日再来找你玩。”
说罢,十七阿哥带着元宝往外走。
转头的时候嘴里嘀咕着“这累死人的皇位,谁爱坐谁坐。”
他声音小,元宝没听清,问“爷您说什么”
十七阿哥转过头,想的却是额娘说的话,慧极必伤,说他太过聪慧,皇阿玛对他也太过宠溺,几乎是将龙椅摆在他面前。
他额娘只问他,要不要。
他观察了他皇阿玛三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当时额娘的表情他至今都难以忘记,像是怅然,又像是松了一口气。
小小的他也不懂,像是还问了一句“那日后这位置,是谁的。”
额娘只问他“所有哥哥中你最喜欢谁”
“四哥。”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说出来,四哥从小就对他好,有人说对他比对他亲生的阿哥还要好。
他当时不记得额娘的表情了,只记得额娘背过身,剪下一朵尚在开的海棠花“那便继续与他好吧。”
他当时不懂,如今也不想懂了。
听了元宝的问,只咧开嘴又笑了,道“想晚膳吃什么。”
“爷午膳在乾清宫吃的,奴才还没吃呢。”元宝摸着扁扁的肚子,一脸委屈。
他立刻接下身上的荷包扔在他身上,里面还放着他藏的糕点“爷晚上再赏你一顿大肘子。”
元宝立马接过,熟稔的打开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眉开眼笑的“谢谢爷,谢爷赏。”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晚霞下天空挂着一串红光,十七阿哥拉着元宝的手跑在这甬道上,嬉笑打闹的。
隔得近了,才听见两人这是再点菜呢。
“还要四喜丸子,香酥鸡“
“爷您爱吃甜的,再点一个炸奶糕。”
“额娘宫中的樱桃肉做的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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