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草草哼了一声,转身下车,想了一下,又转过身来看着顾尧岑,“要不你别去了,我就祭拜一下我爸妈,很快的。”
顾尧岑挑眉,“既然只祭拜爸妈,那我更应该去了。”
仿佛心尖被掐了一下,林草草觉得又麻又痒,她看着顾尧岑,突然想,这么漂亮的女人,在跟她一样的懵懂青春的岁月里,也应该有些风花雪月的故事才不辜负这具美丽的皮囊。
所以,有过往,有旧情人,有一个“有时醉里唤卿卿”的卿卿其实无可厚非。
她会生气,仅仅只是嫉妒。
这么一想,林草草突然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两人从车里出来时,林有才已经带着一大群人正朝这边过来,人群里不知谁惊呼了一声,“卧槽,是保时捷”
随即,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顾尧岑和林草草,准确的说,是看向了她们身后的银色保时捷。
隔了好一会,走在林扬身边的女人才发出一声阴阳怪气的反问,“林草草,这车是你的”
林草草偷偷瞄了顾尧岑一眼,心里盘算着我与母老虎结婚了,婚后财产一人一半,这保时捷四舍五入一下,也就相当于自己的吧
于是,她眼睛都不带眨地说着大话,“当然是我的,不是我的,难道还是你的”
若是换个人问,林草草倒也不会这么说谎,主要是这个说话阴阳怪气的人就是她那个堂姐林凤芝,和她妈段翠云一个德行。
她小时候没少被这个堂姐当丫环使唤和打骂,后来嫁人了,婚后生活不太幸福,没事就跑回来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扫把星,把所有的不幸都推到她身上。
她现在就是故意要到她面前炫耀,让这个堂姐看看,她这个娇养大的娇小姐越过越惨,她就不一样了,越过越幸福。
显然,林凤芝不愿意相信的,“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就是这个姐姐给我买的。”
顾尧岑看了林草草一眼,没有拆穿她,但也没有帮腔。
她不说话本就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高冷气质,对旁人来说,她的沉默就相当于默认。林凤芝看了她一眼,再看林草草,虽仍心有不甘,但语气却缓和了不少,“你这车还挺漂亮的。”
看着林凤芝那副吃瘪的样子,林草草就得意的尾巴要上天,并适时地拍了一下顾尧岑的马屁,“那当然,我姐姐的眼光还能差”
林凤芝恨的牙痒痒,但面上倒收敛了不少,看着顾尧岑,还扯了一抹笑,“姐姐人长得好看,眼光也好。”
听到林凤芝这自来熟的一声“姐姐”,顾尧岑的眉头蹙了蹙,“我不叫姐姐,你可以称呼我一声顾小姐。”
林凤芝被她这么不留情面的话怼的又恼又难堪,但也不敢发作,只好讪讪住了嘴。
她不说话了,人群里一些眼冒星星的少年郎立马朝林草草凑了过去,“草草姐,这还是我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这这样的豪车,能不能让我拍个照”
林草草又偷偷看了一眼顾尧岑,没见到人脸上有厌烦,她大手一挥,“拍吧拍吧,但不能把我的车碰坏了啊,不然让你们赔。”
她从小到大,被同龄孩子欺负的多,但因为她打架又凶又讲义气,性子又不像一般姑娘家那么忸忸怩怩的,喜欢她维护她的男孩子也多。这带头起哄要和她的保时捷合影的人,就是之前唯他马首是瞻的一个小弟。
知晓接走林草草的人是出手这么阔绰的人,这一行人立马对她和顾尧岑高看了几分,这一路去山上扫墓,都特地让她们走在前头。
这种小县城不像大都市,空置的地多的是,采用的还是原始的土葬方式,墓山就在后山,通往墓山的地方没有修建马路,只能走路过去,大概二十分钟。
有了保时捷带来的冲击,一路上都有人上赶着和顾尧岑搭话,尤其是林扬,一路上都在旁敲侧击地问顾尧岑的工作。
顾尧岑看在他之前态度尚好的份上,并没有漠视他,但也不热情,林扬说十句,她敷衍地应一句,至于工作什么的,她半个字都没泄露。
到了墓山,顾尧岑看着遍地的坟冢,觉得有些新奇,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墓山,她一直以为,墓山都跟g市的公墓一样的。
“伯父,我们要赶时间,这回就不一一去祭拜了。”
林有才看了顾尧岑一眼,点了点头。
林草草并没有把她和顾尧岑拿了结婚证的事说出来,倒也不是她离开家就忘了这些人的恩情,而是当年她爸妈死后,没有人再定期给他们大钱,而又担心林草草马上要读的大学和将来的婚嫁,一个个都把她当成烫手山芋,那时谁都不愿收下她爸妈最后的存款三万块钱。
因为收下这三万块钱,除了要负责她爸妈的葬礼和要负责她的往后外,还包括要给车祸受害人赔偿十万。要不是当时宋女士从天而降,带她去了g市,她现在还不知要被这些人如何嫌弃。
她只是,不想和这些嫌弃了她整整十八年的人再参与她往后更多的人生了。
而在他们这里的规矩,外人其实是不能来祭拜先祖的,林有才能让顾尧岑跟着来,都是看在那辆保时捷的面子上。
林有才应下后,又从篮子里拿了一些香和几落纸钱给她,犹豫了一下,又把手中的弯刀递给林扬,“你陪你妹妹过去,先去帮着整整你二叔的墓。”
林扬十分乐意,接过弯刀就跟着林草草她们过去了。
林草草爸妈是一同出车祸去世的,死后就合葬在一起,葬在第一排墓地的最后面。
半年都没有的新墓并不像其他的墓那样杂草丛生,只是黄土上长了些杂草和小树苗,林扬用弯刀把小树苗都砍了,林草草就沉默着把墓上的杂草拔了,边拔就边掉眼泪。
不由自主地。
她出生起就没有好好在爸妈身边呆过一天,偶尔也有怨和恨,但她至少还有个期盼和寄托,被伯母等人刻薄了的时候,她敢对骂对打,也是因为知晓她还有父母这个依靠的。因此,伯母等人对她再不喜,也不敢对她做得太过分。
然而,父母一死,她的期盼和寄托没了,当这些她最亲近的亲人对她展露的不加掩饰的恶意时,她才明白,她最后的保护伞其实也没了。
顾尧岑就站在她身边,听着她吸鼻子的声音,也没有出声安慰,而是朝已经看完了小树苗的林扬道“谢谢你了,你先去忙你的吧,让草草这里跟她爸妈说说话。”
林扬大约也猜到了一些林草草的心情,安慰了几句就识趣地往上面去了。
等人走远了之后,顾尧岑才拍了拍林草草的肩膀,“想哭就哭吧,你堂哥走了。”
顾尧岑这一句话,让林草草立马哽咽出了声,顿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哭一边跟顾尧岑控诉她爸妈的不负责任,“他们把我生出来,就是为了让我寄人篱下的明明前一天才告诉我,说他们可以回家了,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三口不会再分开,可是 可是隔天,我收到的就是他们的死讯 ”
“顾尧岑,我再也没有爸爸和妈妈了。”
“他们去了天堂,还有留在人间的爸爸和妈妈,我的爸爸和妈妈不就是你的”
林草草呼吸一窒,随即哭声渐歇,睁着两泡泪眼仰头看着顾尧岑,“你今天在这里说的话,我爸妈都会听到的。如果如果你不说到做到,就会”
“就会怎样”
林草草大了一个大大的哭嗝才道“我爸妈会不喜欢你的。”
这哪里算是威胁,别说她没见过这岳父岳母,就算见过,他们的喜欢与否,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顾尧岑把系在手腕上的丝巾取了下来,递给林草草,她外出的时候都习惯往手腕上系条丝巾,有些场合拿包不方便的时候,这丝巾戴在手腕上能备不时之需,比如眼下,拿来擦眼泪鼻涕。
“擦擦吧,不然你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爸妈看到了该有多难过。”
“用这个也太浪费了。”
天蓝色的丝巾轻薄又柔软,林草草这样不懂欣赏的人,也知这小小一方东西怕是价格不菲,毕竟顾尧岑身上没有低廉的东西。
林草草总觉得用这个是暴殄天物,不太乐意,顾尧岑又看她的手因为拔草有些脏兮兮的,犹豫一下,“把脸仰起来。”
林草草隐隐知晓她要做什么,心中霎时又软又甜,但还要嘴硬,“做什么”
唱反调是不良少女的习惯了,顾尧岑懒得和她啰嗦,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先用丝巾擦了擦她的眼睛,然后才给她擦了鼻涕。
“我来我来”擦擦眼泪还行,擦鼻涕就有点羞耻了。
“别动,你手太脏了。”顾尧岑皱了皱眉,帮她把鼻涕擦了,左右看了看,也找不到垃圾桶,只好把丝巾和林扬砍下来的小树苗扔在一起。
有了其他情绪的冲击,林草草心里的难受也好了不少,再弯腰拔坟冢上的草时,也没有再哭了。
新坟冢没多少杂草,她很快就清理干净了,把林扬留下来的树杈插在了坟冢上,提着钱纸往上面去挂。
顾尧岑第一次看这种扫墓的形式,看到林草草这熟稔的做派,又四处看了看,发现大家都是这样做的,这些坟冢上面,都是插着树杈,挂着各式各样的钱纸,有五颜六色的,但大部分还是黄色的。
“还有最后一串,给你来挂。”林草草挂到最后一串时,像想起什么似的,把钱纸递给顾尧岑。
“这有什么讲究吗”
“没什么讲究。”林草草看顾尧岑接过了钱纸,在她挂上去前又道“你挂的时候在心里默念,爸爸妈妈,请保佑我啥啥的”
顾尧岑一脸懵“保佑我啥啥的那是什么”
“就就你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啊”
“扫墓还能许愿吗”
“”林草草深吸了一口气,“就老辈说,给家里的这些过世的长辈挂钱纸,他们会帮我们实现愿望的。”
顾尧岑懂了,不好意思问怎么许愿的,四下看了看,正好看到斜对面的坟冢上,一个男子拿着一串钱纸双手合十,闭着眼念念有词,她也赶紧照做,口中念道“爸爸妈妈,希望你们保佑草草今年高考能金榜题名。”
“你就不能许个切实际一点的吗还金榜题名,你就是在为难他们。”
“所以,你要加油,好好学习,不要让爸爸妈妈为难。”
“你这是在为难我。”亏她把最后一串留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