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城的摩登玩客们喜欢段公馆的宽阔与奢华,喜欢她的美丽与豪迈,渐渐的周五来段公馆参加舞会,成为城内摩登者不得不做的事情之一。
玉娇起初是计划着在舞会上大闹一场,彻底拂了她的面子,好让那些男女不敢再来的。
然而随着来客的身份越来越尊贵,她变得不敢造次了,怕成为众矢之至。
况且人一多,总有几个会注意到她。被年轻男人邀着跳了几支舞后,她惦记对方身上馥郁的洋香水味,决口不提扰乱的事。
王亚凤对这场变化则是喜欢的不得了她再也不用出去找牌搭子,每天一睁眼,实力雄厚的牌搭子便成群结队送上门来。
阮苏唯一关注的,是段瑞金的变化。可他自那天以后就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同她见面了。
她猜测他是厌烦的,因此舞会组织得更盛大,颇有轰动寒城的架势。
只是这世上任何场面过于大了都容易失控,这天又到周五,阮苏照例举办了舞会。
她正坐在沙发上,看两位留洋归国的俊男美女示范新舞步给自己看时,门外突然来了一辆车,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阮太太。”那人影走向她,笑容里带着点怨气,“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阮苏尴尬地挂起笑,站起身道“赵先生,您能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赵庭泽冷笑一声,显而易见的不开心。
阮苏有两条罪。第一,编造个无中生有的阮先生,显然没把他当做朋友。
第二,举办那么多次舞会都没邀请过他,他连酒肉朋友都算不上。
阮苏知道他气得有道理,主动赔不是。
“赵先生,是我这两天忙昏了头,竟然把您这样的贵客都给忘了。这样,我敬您一杯”
赵庭泽打断她的话,“不不,阮太太怎么会有错呢还是我赵某太人微言轻了,不怪别人记不住。”
这时旁边有人不解地问“这里不是段公馆吗你为何叫她阮太太,大家都叫段太太。”
赵庭泽笑得意味深长。
“这你就不懂了,阮太太是摩登女性代表,自然不会用冠夫姓的那套迂腐规矩。我不光叫她阮太太,还想叫她阮先生呢”
那人不知道隐情,发自内心附和他。
“叫先生好,男女平等,就该叫先生。我在南边念大学时认识一位女作家,大家都叫她先生的。”
阮苏哭笑不得,怕再这样聊下去惹出事来,把他单独拉到了一边,递给他一杯加了冰块的洋酒。
“赵老板,别生气啦,我给你赔不是。”
赵庭泽今天才知道那位莫名其妙消失的阮太太,已然成为寒城社交圈的新人物,来时满肚子的火,带着兴师问罪的架势来的。可是看着她这张白如瓷娃娃的脸,纵有天大的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他喝了一口酒,冰冷的液体入腹后产生火辣的灼烧感,刺激得人血流加速。
“阮太太,我现在就只想问你一句。你究竟是把我赵某人当做朋友呢,还是不当朋友呢”
阮苏不答反问“赵老板为何会产生这种疑惑我以为你我早已算得上朋友了,原来不是吗”
她的话看似简朴无华,却听得赵庭泽格外舒坦,比手下人拍多少马屁都强。
想要的答案得到了,他继续喝酒,品出了高级洋酒的好滋味。
阮苏打量他几眼,发现面带疲惫,问“赵老板最近很忙为何一副倦容”
赵庭泽手一挥,“别提了,金门饭店一倒闭,把我害惨了。”
“少一个竞争对手,不是好事么”
“从金钱上来看,自然是好事。可从时间上来看,那就未必。这段时间几家店生意都很火爆,我只好再开一家分店。里里外外所有事情都得我操心,昨晚只睡了三个小时。”
原来是赚钱赚累了阮苏在心底笑了声,自言自语“无论什么年代,开饭店的永远吃不了亏。”
赵庭泽道“那可未必,就光说这几年,经营不佳赔了个倾家荡产的也不是没有。”
“哦”阮苏竖起耳朵。
倘若她也开家饭店赔个几十万,段瑞金总该考虑考虑休书的事吧。
赵庭泽见她感兴趣,就与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把自己所知道的圈内消息全都告诉了她。
阮苏越听越觉得这个想法可行,于是又向他请教了开饭店的流程。
等聊完后已经到了深夜,客人们陆陆续续走了。赵庭泽也准备离开,阮苏送他上车,他抓着车门好奇地问
“你为何对开饭店这么感兴趣想自己做生意段家守着一座金矿,不会短你花销吧”
阮苏笑道“人活在世上,哪儿能没点吃饭的本事呢何况我只是个姨太太,保不准哪天就被人赶出去,流落街头啦。”
赵庭泽哈哈大笑,“改天你要是真遇了难,尽管来找我别的不说,燕窝鱼翅鲍鱼天天有,保证让你过得比现在更潇洒”
阮苏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因为他有妻有子,投奔他仍是当个姨太太,还不如跟着段瑞金呢,好歹后者长得好看。
送走赵庭泽,她累了,要回房间睡觉。
不料一转身,就看见个高大人影站在树下,阴沉沉地说“过得更潇洒”
阮苏心里咯噔一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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