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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驼商队

骆驼商队是在开赛的第十五天到达的。

当时整个村落还沉浸在寂静中, 詹妮弗和纳蒂亚挤在同一个火炕上, 两人肩并着肩头并着头,说完彻夜的小话,睡得天昏地暗。

村落的守夜人率先听到了驼铃和嘈杂的人声,他将挂在井上的水桶撞响, 金属敲击的声音登时打碎了沙漠的平和。

驼队踩着熹微的晨光进入绿洲,另选一处高地驻扎。

商队首领甩着短鞭子命令领头的白骆驼在画了记号的点上跪下,仿佛推到了多米诺骨牌,它背后的骆驼也在商人的吆喝声中依次下跪。

等全部安顿好之后, 足足有上百头单峰和双峰骆驼聚集在绿洲边。它们早就被训练过不能发出任何奇怪的响动, 也不能因为生人或一些小动物就受惊乱窜, 这会儿一个两个都在优哉游哉地嚼着口嚼,等待主人将需要卸下的货物卸下,将需要补充的资源重新装好。

可惜安分守己并不代表不会给环境带来困扰。

骆驼们散发出的臭味难以言喻, 本身的动物臊味混合着排泄物的味道,还有货物里皮毛和盐的咸味, 这让刚刚起床走出棚屋的詹妮弗脸色大变, 脚下灵光地一个扭转, 又打着呵欠走回棚屋里去了。

她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图阿雷格部落的孩子们都躲在篱笆后头拧着鼻子,活像前来赶趟的不是骆驼而是什么地狱降临, 连湖边的水鸟都被熏得一个倒仰,晃晃悠悠撕心裂肺地朝对岸飞走了。

纳蒂亚和詹妮弗带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敬畏感看着女族长朝商队迎了上去。

“那是曼努埃尔,他掌控着大沙漠上半数的商队, 几乎是黄沙上的哈里发。”纳蒂亚小声科普道,“他们说曼努埃尔能和大海里的鲸鱼和大草原上的狮子做交易,连天上的星星都会摘下边角从他这里换取金币。”

“听起来很厉害。”詹妮弗客观地说。

骆驼商队在历史上曾扮演过极其重要的角色,无论是从亚洲起航的古丝绸之路,还是跨越整个撒哈拉的黄金盐道,都曾有过盛极一时、让操持者赚的盆满钵满的时候。

这种遍地商队的盛况一直持续到二十世纪初,随着现代交通工具的发展和西方国家的不断殖民,撒哈拉沙漠中的骆驼商队数量锐减,时至今日已经只有寥寥几十支队伍还坚持在沙漠中穿行。

商人们相信,飞机有无法降落的地方,汽车开不到沙漠深处,只有沉默的骆驼才能一年又一年背负着货物横跨北非的黄色地狱。

这就是为什么骆驼被称为“沙漠之舟”。

但即使沙漠之舟也只是沙漠的客人,并非沙漠的主人。它们无法长期停留在撒哈拉深处,只能载着商人和货物像公交车似的一站站停靠,不仅将盐和矿藏运送到终点,还给航道上那些世代居住在绿洲附近的游牧民族带去生活必须品。

曼努埃尔亲自跟随的这支就是主运盐的商队。他们从伊吉勒以北出发,经过舍什沙漠,阿泽利克,乍得湖区,最后前往苏丹。

纳蒂亚只知道詹妮弗需要离开撒哈拉,不知道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因此不理解为什么在听到“乍得湖区”时她两只眼睛都闪闪发亮了起来。

乍得湖区是动物天堂,湿地区是超过150种鱼类的家园,稀树草原上栖息着超过70种哺乳动物,算上成群的飞鸟,不可计数的昆虫对詹妮弗来说这简直是雪中送炭,绝渡逢舟,久旱遇甘霖,瞌睡递枕头。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心里小算盘已经打得啪啪响,这会儿脸上就不由自主地带出来了点向往之色。又眯着眼睛朝女族长和商队主人的“会晤”现场观察了片刻,她清清嗓子问道“纳蒂亚,你知不知道跟着他们走需要支付什么报酬”

“我们要走的话也许需要几只羊,但你要走的话可能是免费。”纳蒂亚很自信地说,“妈妈说过曼努埃尔喜欢交朋友,特别是大人物。现在到处都不太平,也只有朋友满天下的曼努埃尔还敢走商了。”

詹妮弗眨眼“可我见识过别的暴乱分子,他们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停下来好好说话的样子。就算曼努埃尔认识很多人,总也有阴沟翻船被什么小分队干翻的时候吧”

她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后悔。

对面的纳蒂亚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和年纪轻轻的她谈这些枪支暴力和死亡的事干什么呢还不如走出去自己去问女族长或直接和曼努埃尔搭上线。

可就在她想转移话题时,这个“小姑娘”却以一种和年龄完全不符的严肃神情震住了她。纳蒂亚先是左右看了看,确保没有商队成员在棚屋附近,然后手指放在膝盖上隐晦地指了指驼队角落的一小撮人,压低声音说道“曼努埃尔有他的胡狼。”

“胡狼”

“那些是杀手,刺客,雇佣兵,随便你们怎么称呼。妈妈说大型商队总会雇佣一些人保驾护航,曼努埃尔手下的人就叫胡狼。胡狼是航道上的清道夫,会把所有不稳定因子都抹除掉。”

这个解释很好很强大,但它甚至让詹妮弗更疑惑了。

“我没理解错的话胡狼就是保镖,”她问道,“可面对一堆荷枪实弹的游牧民族,对面只要一发子弹击中目标,一切就都完了。他们拿什么保证雇主的绝对安全”

纳蒂亚耸了耸肩。

以她们相处数天的彼此了解来看,这个动作就是“我不知道”、“老师没有教”、”爸爸妈妈也没有告诉我”的意思。

小姑娘似乎对自己不清楚这件事感到非常丢脸,不过在她能说些什么之前,女族长已经转身带着曼努埃尔朝这个方向走来,齐齐走进了这间小棚屋。

詹妮弗很给面子地站了起来。

女族长开口说道“这是”

“不必介绍。”曼努埃尔暧昧地挤了挤眼睛,“我知道她是谁。”前头这些话是法语,到了这里忽然变成了强调有些奇怪的英语。“戴维斯小姐,久仰大名,真高兴能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大沙漠里见到你。我猜你是在参加荒野挑战我儿子非常喜欢看你的节目。”

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但詹妮弗不能否认他的友善让她微微放松了警惕。她同样露出笑脸,伸出手去和他握了握。“我在这里受到了很好的照料,在朋友们的陪伴下,沙漠也不是那么可怕了。不过正巧,曼努埃尔先生,我听说你们要去乍得湖区”

“我们很乐意带你一程。”曼努埃尔立刻说。

詹妮弗注意到他和女族长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对这个请求并不意外的样子。她把疑惑放在心底,旋即再三谢过对方的慷慨,又提出了一个请求替绿洲部落向商队购买额外的物资。

“我在这里做客也有一段时间了,”她礼貌地说,“我不知道能为这个部落做点什么,但我想你肯定知道他们需要什么。”

这话不假。

在没有比商队首领更明白部落需要什么物资的人了。

詹妮弗并不喜欢欠债,更不喜欢欠人情债,也从不觉得任何人应该无条件地帮助自己。因此当发现有机会能偿还时,她立刻毫不犹豫地同商队达成了协议。

协议达成后,别说喜不自胜的纳蒂亚和同样面露喜色的女族长,连听到消息的村民们都对她和善了不少。买卖不成仁义在,现在买卖成了,曼努埃尔更是亲自把詹妮弗引到了驼队附近,又亲自给她挑选了一匹据说“走得很稳”的骆驼。

在和这头满脸写着和善的白骆驼对视了十分钟后,詹妮弗终于抽着嘴角移开了视线。

恰巧这时,四号机巴迪结束休眠,整点开启day 15幸存者人数77。

詹妮弗的嘴角甚至抽得更厉害了。

曼努埃尔的商队在第十六天傍晚出发。

他们只在绿洲停留了一天,补充了一些淡水。整个商队共有二十名商人,部落宰了几头羊作为款待,又在第二天将他们送出了绿洲。

詹妮弗的白骆驼在队伍中间,比起随时有掉队风险的后段更加安全。经历过比赛前几天的徒步,她对骑骆驼这种腐朽的资本主义享受大为满足,而且这一次也不必担心自己会被带到一些古怪的部落去枪毙。

只是有一件事让她很在意。

前方骆驼载着的货物怎么看都不像是盐,那几袋子硬邦邦的物件看着像是什么东西的盒子,从露出的丁点痕迹来看还是被塞了减震泡沫的盒子。

她联想到自己在绿洲部落的最后几分钟。

那时纳蒂亚小朋友哭成了个泪人,但不知怎的还记得要给自己不知晓内情的窘境正名,于是边打着哭嗝边附在她耳边说道

“妈妈告诉我他们带了足够多的东西和足够厉害的人。妈妈还告诉我曼努埃尔曾经只运盐,现在大家全靠着他才能保护自己。”

这些话给了詹妮弗三个重要信息。

第一,现在这些商队在运送的部分东西见不得光。

第二,绿洲部落的武装大概就是从这些东西里得来的。

第三,队伍里的胡狼们真的很不好惹,是民风剽悍的图阿雷格人都说不好惹的那种不好惹。

以上三点随便哪点都能让国际刑警激动得窜起来,不过詹妮弗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异常都没看见,什么内幕都不知晓,大家你好我好天好地好,万事皆无,麻烦全消。

不过这种得过且过的精神很快就被她敏锐的直觉破除了。

先前曾说过,詹妮弗靠着这种危机感在无数次生死攸关的瞬间救过自己的性命,而此时此刻,在一个庞大的驼队中,这种汗毛倒竖的感觉再次袭来。

冷气的源头在背后。

有三名胡狼在商队末尾远远地吊着,他们都裹得很严实,连面容都看不见,一路上也不说什么话,只在停下来喝水和进食的时候会暴露多一点点皮肤。

在纳蒂亚口中,这些人是杀手、刺客、雇佣兵。詹妮弗过去听说过这样的人,他们多数都惹过大麻烦的人,最后不是隐姓埋名,就是加入海盗的船队、加入沙漠的商队,总之要找一个远离追捕者的区域,既保护主顾,也保护自己。

撒哈拉沙漠对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来说是生命禁区,可从没听说过有哪个警察会追到大漠深处来,因此,亡命之徒聚集在盐矿附近等活干也是正常的事。走一趟就是好几个月,几个月后谁知道谁是谁

然而这种情况正常,并不代表符合这个情况的每个人都正常。

凭借世界范围的名气、还算熟练的阿拉伯语和精湛的亲和力表演,詹妮弗在开赛第十八天终于从一名年轻商人那里套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是有这么回事。”他神秘兮兮地说道,“看见那儿没有,那些都是真正刀口舔血的人。阿卜杜拉跟着我们三年了,他可以在几分钟内活剥了一个人祖内的枪法比你见过的奥运冠军都准拉基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凶猛的动物还有那个,他们叫他乌卡必。”

“乌卡必”詹妮弗同样压低声音。

“乌卡必。”年轻商人冷笑着说,“在某些族群的语言里这是冷血的意思,他是半道上来的,大概八九天前吧,我们在塔阿扎碰上了。他可惹了一屁股麻烦,求着曼努埃尔把他带到沙漠里去,甚至不要报酬。”

“八九天前。”詹妮弗重复道,心里隐隐有个猜想。

她的视线隔着遥遥的距离同那个戴棕色头巾的男人对上。那些所谓刀口舔血的人也无法对她的美丽无动于衷,可这个“乌卡必”却自始至终没有分给过她一个眼神,仿佛有意在忽略什么或者说,仿佛刻意地不想引起她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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