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未应,望着眼下繁华景色,心底竟有些作怅。
贺从泽似是想起什么,便问她“对了江凛,许新年愿望了吗”
江凛道,“和往年一样。”
他随口追问“那你往年的愿望都是什么”
“爱自己。”
三个字,贺从泽眉眼间的笑意无声褪却几分。
而她的模样轻描淡写,却仿佛是在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江凛。”他开口唤她,语气轻缓,“有时候我觉得,你好像脱离社会在活。”
江凛闻言陷入沉默,并未立刻回应。
她习惯踟躇于黑夜,拒绝光明,自我封闭,她从不爱人,因此也不配被爱。她也想去热烈地活,她知道世上有很多美好,可她没有兴趣,也感受不到。
这世界是上苍给予众生最盛大的礼物,是一场可更改的奇迹,生活再如何枯燥无意义,她也依旧怀揣希翼。
可终究还是徒劳,毕竟只有在阳光下生活的人,才能长出挺拔的骨。
“人太想被爱,才会流连在各色人的身边。”江凛摇首,语气平淡如常“我只是恰巧不需要那些。”
她来这世上走一遭,践行由始至终的清醒。
活不将就,爱不将就。
然而话音刚落,远处天边便传来低沉轰鸣,她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广场中央遥遥传来播报声
“跨年倒计时,五分钟。”
夜空绽开缤纷烟花,映亮了整座城市的上空,美得教人分不清身处白昼还是黑夜,仿佛是场恍惚的大梦。
江凛有些反应不及,怔怔“有烟花”
贺从泽侧首看她,终能瞧见她眼底浮起万千光影,虽清淡如水彩晕染,却已是种极致。
他终于看到了,比这世间所有美好光景都要吸引他的,一抹绝色。
贺从泽无声倾身,在江凛耳畔轻笑“好好欣赏,这是为你存在的时间。”
凉薄是她,温柔是她,凛然戾气也并非伪装,只因那些性情不论好坏,通通混乱地刻进了她的命里。
江凛是个矛盾体,她幼年受到的教育为两个极端善与恶。
而她即便在泥沼中活过,体会过人间大恶,却也想一步步爬出沼泽,哪怕遍体鳞伤,她也要亲自去品尝这世间百般滋味。
光芒自天际缓缓陨落,跨年倒计时已经进入最后关头,无数欢呼声自远方传来,听得不甚真切。
贺从泽俯首,不偏不倚吻在江凛额间,他点到即止,拉开些许距离与她对视,神色清浅。
江凛难得出神,为的是这场盛世烟火,也为他方才克制珍重的吻。
片刻寂静中,他轻声开口,嗓音柔和“江凛,你活了二十多年,有人教你作恶,有人教你行善可偏偏没人教你,如何面对他人的爱意。”
江凛心底尘封处仿佛撕裂了一个小口,她缄默不语,眸光趋于破碎,似乎有什么陌生情愫要呼之欲出。
“那么我来教你,时间再久也没关系。”贺从泽不急不慢道,语气温柔且坚定
“直到你明白这世上真的有人爱你,直到你明白人生苦短,但哪怕只有一个真心待你的人,都能够成为你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随着他话音落下,不远处突然传来人们尽兴的欢呼声,最后时刻终于到来,跨年倒计时无声落为了零。
江凛没有声息。
新一轮的烟花为迎接崭新年岁再度绽开,比上次的更加璀璨盛大,似要洗去过往的所有晦色,重获新生。
贺从泽无声眯眸,天边华光点亮了黑夜的每个角落,也映上了,对面女子隐隐泛红的眼角。
新的一年,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