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自他白皙的双颊滚落。
高小上双手掩面,恸哭了起来。
封号斗罗完全不能理解,刚刚弑了父的方拾舟为什么要落泪,更不明白,对师公痛下杀手的高小上为什么会痛哭。
方拾舟微微叹息,“他毕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没有他,我成了不才,也成不了大器。”
抬手拭去了脸上的泪痕,“其实,我知晓,有不少人都在他面前说了我坏话,不过,他没有听,却依然信任我,要不然,我们不可能这么轻易得手。”
说罢,转向高小上,“他怎也不会想到你竟会和我联手杀他,多亏了师兄!没你,此事还真不可成!”
高小上兀自痛哭,哭得无比伤心般,肩头一耸一耸,身躯一颤一颤。
方拾舟没再管高小上的作态,有着几分得意的道,“也亏得我练成了山字经与忍辱神功,将气机容色全都改变,纵他有望气观色之能,也看不出来我动了杀机。”
封号斗罗只觉心寒,方拾舟的性情居然如此凉薄,狠毒,相较之下,前任师父白愁飞都似乎要好上不少。
更令封号斗罗惊讶的是,那“夏晚衣”竟摇身一变,变成了雷媚。
雷媚当然不会变化,但就像褪去了一层皮相一样。
这奇诡的情景只有一个可能,方拾舟的‘山字经’方才压根就没解除,日升日落,就是个幌子,用来惑乱方任侠的心神,将雷媚幻作了“夏晚衣”,令方任侠分心,才是杀着。
米苍穹忽道,“方任侠绝非昏昧之辈,他不见得是全无防备,只是没料到你身边人会暗算于你,这让他以为我们是合谋要害你们父子,他护子情切,自会全力救护,所以小侯爷你才能动手得利。
方拾舟一点都不显惭愧,淡然一笑,“我现在杀了他,他仍享有盛名,人们还会追思他,若我现在不杀他,他就会碍着我们的路,也碍着大家的路,他老了、昏了、昧了、庸了倒还好,偏生又老不死,谁不憎他?谁不恨他?现在我杀了他,江湖中人还会念着他,追忆他的侠名,也会常常感激他的好处!他这样的巨侠,还是早死早好!至少,他这一死,足可令侠名不坠!”
米苍穹又道,“在此地诛杀方任侠,我们是成大事不留名,做大事不求功,干好事不露面——谁要是说出来,谁都没有好过!”
“对对对。”方拾舟拊手赞同,“无论谁说出去,后果决计会承担不起!”
他这话是陈述也是警示。
在场诸人都明白,方任侠名重天下,一旦遇害的消息外泄,必定人神共愤,杀害他的人就会为武林正道所不齿,报仇的人必多,若为人知晓,不易在江湖上立足。
封号斗罗自然是闷声发大财,只要方拾舟还当自己是弟子,还愿传授绝学武功,守口如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米苍穹再度接话道,“方任侠的生死,还需至崖下确认一下,免得他还一息尚存,又苟活了下来。”
方拾舟颔首,“是极!义父的尸骸,还是要寻回来,让我验证过,妥为安葬,以尽孝道!”
明月皎皎,凄寒浸衣。
月华如水,仿佛洗尽了刚才山头上的一片仇怨,遍地血腥。
米苍穹怀抱抱蟠龙棍,没有动作,方拾舟也不欲亲自攀下悬崖,。
雷媚又是“小夫人”,这活计就落在了叶云灭、七发大师、多指头陀、顾佛影身上。
在场的人里边,除却米苍穹、方拾舟、高小上、雷媚,也只有他们有这实力。
绝崖下边的深渊里,仿佛有猿啼哀号、夜枭悲鸣,有异路狂风诡异的呼啸不已,如泣如诉,又似一场噩梦里的几阵惊呼。
到得崖边,四大高手突地发现了异状,多指头陀诧异的喝了一声,“有古怪!”
方拾舟惊急扭头,凝望了过去。
怎生个古怪已不需细问,便连封号斗罗都听着了狂风鼓荡的声音。
崖下的茫茫烟云已然卷荡而开,一团古怪而又巨硕的黑影飞冲而上。
吹了大半日冷风的某人,已是急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