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放下茶碗长叹一声:“贤侄,此事不该问我,你只管睁大眼睛看便是。再者,老沈相他老人家可比我手段高明了不知几倍出去,尤其这急流之中全身而退的本事,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你合该去寻家中长辈说这些,我还想上门拜访沈老爷子哩。”沈玉听他这般说,便知其仍是忌讳自家早先当过的差事,眼下也不为难人,只拱拱手将这一出茬过去,指着林如海手边的册子道:“祖父在家里正想有人说话,若林姑父来家,必当扫榻相迎。不过这几个年轻仕子我倒是知道些许,或者您看里头那位姓李的能顺溜些。”说完只管端茶宽了宽茶叶细细抿上一口,就叫林如海自己看册子思索去。
隔了一刻钟,林如海合上册子再看沈玉目光便温和得多,话也多了起来:“谢你这番心思,每个人都查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如今已经入秋,有些秋风也是应当的,咱们但看这秋风之后到底是春回大地还是寒风凛冽,不到最后谁也没得那前后眼去看见不是?为今之计只能广结善缘,若是枯木逢春自然万事大吉,万一砸了锅,总也不至于没了下场。”这话便是告诫沈玉不要轻举妄动,当今继位这才几年,新手上路定是要走走弯道儿的,说不得过上几年就好了。再者,皇帝到现在膝下也没得男丁,朝廷上下万事只求一个稳字,不然说句难听的,哪怕是出了丁点儿岔子便是连个可供辅佐的少主都没,还是巴望着龙椅上这位能慢慢儿磨过来罢。
沈玉自然闻弦音则知雅意,忙又拱了拱手道:“出来久了,怕家中妻小放心不下,侄子这边告辞了,今后妹子这边有用得上的只管说。”这就一点儿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林如海恨不得拿脚踹他,最后还是忍住了没直接将人轰出去。待沈玉打马出门儿,林如海才失笑,摇摇头将手边册子又打开理了一遍,只把看着合适的两、三人圈出来,交代下人打听打听这些人行踪,也好在街上“偶遇”一番掂量掂量成色。
且先不管爷们儿们在外头都忙些甚,这日子转眼过得飞快。等满月的时候沈家又摆了回酒,这次宝钗亲自抱了孩子出来见过客人。堂客们上下分了八桌,上头都是各家太太奶奶,下头临着院子里的花木坐的尽是未出阁的年轻姑娘。吃到一半便有客人陆陆续续告辞,能坐到最后的通常都是及亲近的亲戚朋友。
迎春带了探春惜春上来与宝钗道谢,宝钗把孩子交给苏嬷嬷挥了挥手道:“甭谢我,要谢就去谢侍书那丫头。一个姑娘家,为了主子尽心竭力,再没有比她更忠心的了。”迎春忙道:“可不是?如今我留了她暂且待在身边儿听用,等三妹妹出了门子再叫她过去。不过这姑娘如今是自由身,再要用时多两个心眼儿。”惜春不爱听这个,低头就像往外头去,还是宝钗拉了她道:“你托我帮着给妙玉师傅寻下处呢,已是寻到了。就是早先一直圈在屋里不得出去,就给忘了,今儿见了你才想起来。寻得乃是一位宗室里的老王妃,家下除了嫁出去的孙女也没有甚么乱人,清净得很,每日里就研经讲经,再无其他。”说着叫白鹭带了惜春去一旁与她细细说,这边小声儿问迎春探春:“她那做姑子的想法可曾换了?到底还是东府造得孽,好好的姑娘家叫他们逼得性情都移了。”
探春撇了下嘴道:“可不是!要没有前几个月抓出来的野和尚野道士并那些藏污纳垢的下流地方,只怕我们再拦不住她。链二嫂子日子也不容易,男人还在外头流放,下头又拉扯着一个姐儿一个哥儿,只有往外出的哪有往里进的,虽说看着往日情分收留了四妹妹,可依着她的性子也断不肯在人家家里久住的。”迎春就接着道:“那位老王妃人品如何?家住何处?怎地就只剩出嫁的孙女了?”一叠声一句比一句问得紧。
宝钗笑了笑不以为意道:“这位老王妃乃是宗室里有名儿的慈和人,就住在离沈家不远的地方,略靠近皇城。老人家今年也有七十多岁,下头原本有个嫡子,刚生下孙女就一场风寒去了,儿媳也是前年没的。旁的庶子庶女早早分出去,此时有跟没有再无甚分别。”说着她捡了块儿席间的果子咬了口嚼嚼咽下去才道:“可见老话说得好,这羊肉横是贴不到狗肉身上,孩子只得自己生得亲,旁人生的待他们再好也不一定能顶用。
若真是这么个人口简单的去处,妙玉还真无甚可挑剔的。不过研经讲经,本就是她的本分,又有安全去处可供托庇,简直再好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幼儿园接睿哥,别人孩子都是哭着不愿意进幼儿园,唯独我们是哭着不愿意出来回家......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