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本来是很短暂的,李翊却醒了三次,每一次,他都以为戚悦没有了呼吸,这是他第一次,体验到担惊受怕的感觉,体验到绝望的感觉。
对颜家人的清算还在进行中,李翊并不是良善的君王,对于颜家人,他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含元殿一事后,颜家的党羽全部离心,李翊听了戚悦当初的话,并没有杀害这些大臣。但流放罢黜却是免不了的。
这段时间,京官人人自危,生怕触了皇帝逆鳞。
中午,李翊在含元殿中,处理了厚厚的一层奏折,抿了一口浓茶。
数日来,他并没有一日好觉。
每天晚上,李翊都要惊醒数次,确认戚悦的存在,他仿佛在被一把钝刀子,一点一点的凌迟。
太医院里的太医,几乎汇集了大燕朝医术最顶尖的医者,可他们对戚悦的病情却无能为力。
毕竟是心疾。
李翊虽然吩咐了手下人招揽江湖名医,可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入皇宫,来给皇后娘娘医治。李翊也担忧外来的名医只有虚名,没有实干,把他的皇后给治坏。
夏潋的婚事被推迟,云姑姑和景姑姑出宫的事情也被推迟。她们跟了戚悦这么久,哪怕戚悦已经给了她们最好的退路,她们也不想马上就走到这条路上。
李翊有事无事,都要把戚悦带在身边,若他在含元殿,就一定要把戚悦带来含元殿。戚悦身子虚弱,每日各种补品药物滋养,也不见她的身体变好。
他在书房批阅完所有的奏折,就去隔壁找她。戚悦就在屏风后的榻上,应该刚刚醒来,一醒来云姑姑就要喂她药,戚悦闻见药味儿就难受,她蹙眉:“云姑姑,本宫不想喝了。”
哪怕是琼浆玉露,一天要喝两三碗,也是会厌恶上,况且,这并不是什么琼浆玉露。药汁苦不堪言,含在口中,比咬黄连还要难受。
云姑姑道:“娘娘,您并不是任性的人,听奴婢的话,把这碗药喝了吧,奴婢给您带来了糖渍樱桃。”
戚悦叹了口气:“本宫只剩了这么一点时间,就不能由着本宫的性子,让本宫吃些喜欢的”
云姑姑亲眼看着戚悦从懵懂孤僻的小女孩儿长成楚楚动人的少女,也是将戚悦当成亲人去疼,听了戚悦的话,她也有些哽咽:“娘娘”
屏风外的李翊,脸色略有些苍白,挺拔颀长的身形,也有些不稳。
有的时候,不经意的一句话,最是能够戳中人的痛点。
戚悦见云姑姑红了眼睛,垂眸片刻:“本宫随口说说而已,云姑姑,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端了药碗,喝了一口,被苦得皱了眉,紧接着,她将一碗药都喝光了。
李翊正要进去,方鲁突然进来,压低了声音:“陛下,飞龙卫的闻大人寻到了一位名医,据说是海外仙山上来的。”
这些日子以来,李翊手下的人几乎把江湖上有名的大夫都找了来,可他们不等见戚悦,只是听太医院的人讨论皇后的病情,再看看诊断结果,没有一个敢打包票说一定能够治得好戚悦。
李翊失望了太多次,这次依旧:“把人带去太医院,让姚院判见见。”
方鲁道:“这位是个高人,和前段时间进京途中熬不住去世了的老神医有交情,这是那神医的师姐,非陛下不见。”
李翊面色一凛:“人在哪里”
方鲁道:“人在飞龙卫做客,陛下,您什么时候召见”
李翊看了看眼前的屏风,里面突然没有了声音,戚悦应该也听到了他和方鲁的对话。
李翊做了个手势:“你先退下,让闻信把人带进宫。”
他绕过屏风走了进去,戚悦口中含着一颗蜜饯,唇瓣上沾着些亮晶晶的蜂蜜,李翊低头啄了她一下:“方才朕听见皇后不想喝药,都多大的姑娘了,吃药的时候还不乖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