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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大概是因为刚撵出去一个, 又亲眼见证了新贵兴起,众少爷们今晚表现的格外卖力,说学逗唱琴棋书画,但凡会的这会儿就都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少爷团中间还夹杂着数次商业互吹,亲如一家,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凤鸣留住。

主客双方笑语盈盈, 整体气氛极其和谐,整个包厢内外宛如大型联欢会现场。

后面孙经理又亲自过来送了几回东西,听说庞言,啊, 不对, 以后该叫庞默了。

他听说庞默被抬举之后,也替对方高兴, 竟当场献唱一曲,虽然略有破音和跑调, 但贵在心意, 也不妨碍迎来阵阵掌声

刨除掉中间那点不和谐的小音符, 后面凤鸣和西林俩人玩的无比尽兴, 被孙经理他们簇拥着送出来时已经两点多了,哪怕首都望燕台号称不夜城, 这会儿也有点冷清。

一群人在后面九十度弯腰恭送,醉眼惺忪的凤鸣抬头瞅一眼自己的全黑座驾, 恍惚中有种被三鞠躬遗体告别的错觉

回去的路上, 她又被身在海外的尚疆一通电话轰醒, 更因为对方语气中洋溢着的浓郁醋香以至于她觉得自己都不用吃醒酒药了。

“这边有时差,我刚看到国内的消息,怎么,那个姓庄的小孩儿已经不得你欢心了吗怎么又瞄上了郭平”

说这话的时候,尚疆那心里真是咕嘟咕嘟的往外狂冒酸气,装着平心静气都抵挡不住。

他觉得自己可委屈了。

他为了两人的合作绕世界的跑,这辈子都没这么努力过的工作,为了什么

可等到好不容易能松松弦、透透气了,一开机的功夫就发现心动的女士又招惹了一个野男人那刺激,就跟寒冬腊月给人兜头泼了一盆带冰碴子的凉水似的

平心而论,不管是长相、身材还是身家,抑或是待人接物为人处世的能力,他都觉得自己无可挑剔。哪怕不敢说是一顶一的好,可至少不输给郭平吧

凤鸣啊凤鸣,咱们两个都认识多久了,也算交了心,这么些年的交情竟然还比不过一个才见过两回面的小导演

那人那么穷,又那么笨,究竟是哪点打动了你

想到这里,尚疆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好像这郭平还是当初自己介绍给庄群飞的,而郭平又恰恰是因为庄群飞才接触到了凤鸣。

所以严格算起来,还是他自己亲手为郭平牵线搭桥了吗

这他妈的也太操蛋了

尚公子表示他心里苦。

凤鸣早就知道尚疆对自己的心思,可是并不打算接受,更不打算正面回应,因为在她看来这完全没有意义。

她如此富有,又年轻美貌,随便调戏调戏哪个小帅哥不好为什么非要固定下来,对一个人要生要死的简直莫名其妙

“这么晚了,你打这么一通电话就为了说这点儿无关紧要的事儿”

好像喝的太多了,这会儿微微有些上头,凤鸣捏了捏额角,略显沙哑的嗓音中明显透出疲惫和困意。

夜深了,路上灯光也少了,天空中竟也能隐约看见几点繁星,一闪一闪的,好像不知道谁的好看的眼睛。

听到她的声音之后,尚疆这才真正回神,终于意识到国内这会儿可正是深夜,也有些后悔,忙道“瞧我这记性,行行行,你就当我没打这个电话吧,赶紧睡去吧诶,不对呀,我听你这声儿,你是不是喝酒了这么晚了,你去哪了跟谁在一起啊,别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一块出去,太危险了”

可等凤鸣大大方方的说了云海会所的名号之后,尚疆剩下那些满肚子关心的话语就尽数胎死腹中,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好嘛,合着自己还担心对方受伤害,结果人家玩的不知道多痛快的

也不知怎么了他忽然就对郭平又有了点儿额外的同情。

看看吧,这才刚搭上线呢,这边就肆无忌惮的泡吧招公关了,也不知道那姓郭的小导演受不受得了。

你们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死撑也没用啊,哼哼

该浪的时候毫无保留,该工作的时候也要全力以赴。

三点多才回家,四点多才洗漱之后睡下的凤鸣照样六点半醒来,简单吃过早餐后准时到达办公室,一杯双倍意式浓缩下去瞬间精神抖擞。

她苦的舌头发麻,却还是面不改色的喝完最后一滴,这才换了清水漱口。

这玩意儿是真不好喝,活像大庆朝的苦药汤子,一碗下去魂飞魄散,她真心欣赏不来。

不过唯独一点醒脑提神是真管用,而这也恰恰是她最近最迫切需要的。

临近年底,事情越发多了,不仅要应对各项检查、活动,还有自家集团的大小总结和业务汇总,更有私人应酬无数,哪一样缺席了都不好,着实忙乱。

另外,凤氏集团本年度的招聘工作已经于12月22日正式结束,本部共计一百三十五名新员工中足有八十八人是女性,所占比重高达百分之六十五

过来汇报结果的时候,人力资源部副部长肖敏激动地眼眶泛红,声音都微微颤抖。

这是近五年的最终招聘中,唯一一次女性比例远超男性意义非同凡响。

今天的结果并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安娜也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还忍不住笑着问“康部长没说什么酸话”

人力资源部的正部长是康明,一名油腻的中年男性,因为有严重的职场性别歧视,在招聘正式开始前曾被凤鸣当面斥责过,至今仍心有怨言。

肖敏冷笑,“他也就只能酸了”

这次招聘全面公开,且接受公司内外部监督,谁也不可能弄虚作假,就算康明不满也没办法。

凤鸣道“技不如人,只能怪自己。”

顿了顿又道“员工入职大会就安排在24号上午吧,正好圣诞过后你们再进行正式培训,省的他们心不在焉。”

肖敏点点头,“是。”

等肖敏走后,凤鸣又将那份新入职员工名单仔细看了几遍,特意从中挑出几名打算重点培养的对象,心中十分满足。

都是宝贝啊

这些人中既有从别的公司跳槽过来的有经验者,也有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将是凤氏集团的一份子。

而她则会将他们熔炼到一起,使他们脱胎换骨,成为自己掌中最锋利的剑,所向披靡

私生活愉快,公事又进展顺利,女帝的心情无疑十分愉快。所以当快下班时田朗老头儿打电话来,酸溜溜的说什么“果然是不愿意跟他们这些老家伙说话”时,她立即非常痛快的前去赴约,切身实地的表明自己一视同仁的态度。

没想到田朗是之前她跟郭平约见的那家茶馆的常客,经常闲着没事儿就跟老伙伴在这里碰碰头,赏赏花逗逗鸟,说点儿玩笑话,泡一壶茶慢慢下棋所以田老头儿尤其有意见

你说你来都来了,竟然不跟我打个招呼,眼里光能看见那些水嫩鲜活的小伙儿了是吧老年人不配拥有年轻朋友吗

出于对长者的尊重,凤鸣特意早到了一刻钟,然后看见了田朗带来的另一个老头儿。

凤鸣一挑眉,嗯这人,不就是慈善晚会上对自己态度微妙的陆清明么

四目相对,气氛一度陷入凝滞,而田朗就跟没发现一样,依旧笑的佛爷也似,又十分殷勤的站在中间为双方做介绍。

“来来来,凤总,坐,我来介绍啊,这是陆清明,你喊他老陆就行了,他是弹古琴的,我觉得你们两个可能比较有共同话题。来来来老陆,这就是凤总。好像你们俩之前都参加过慈善晚会,不过估计也没说上话,正好今儿咱们聚一聚。”

实际上田朗这个介绍真的非常接地气了,因为陆清明非但是弹古琴的,而且还是华国古琴协会的会长,在国际古典乐圈内的地位都非常之高。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因为真正的损友从来不搞虚的,哪怕他誉满全球,到了田朗嘴里,终究被稳准狠的汇总成一句话“弹古琴的。”

“弹古琴的”陆清明今天换了一件烟灰色的斜襟长袍,玉雕蟾蜍小衣扣上垂着一串上好水头的翡翠十八子,同色百纳底布鞋干干净净,头发照样梳得整整齐齐的,精神饱满走路带风,这会儿坐下了也是腰杆挺直,看向凤鸣的眼神中颇多挑剔。

他是个传统惯了的人,待人处事难免过于严苛,也正因为此,人缘其实并不大好

而实际上,陆清明确实看凤鸣不大顺眼。

年纪轻轻的后生,还是个姑娘家,可这风评何止一个一言难尽

在他看来,弹琴弹心,若是心性不纯,又怎么能弹奏出纯粹的乐曲打动人心更是无从谈起。

要不是对方身家远超己方,陆清明简直都要怀疑凤鸣是不是故意设套来讹老友了

见陆清明只是老神在在的喝茶,田朗气的从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结果老胳膊老腿儿的架不住动作幅度太大,反而差点把自己弄抽筋

陆清明也疼的够呛,到底不好驳老友的面子,清了清嗓子,十分严肃的问道“听老田说,你也弹琴”

他的双眼炯炯有神,笔直的看向凤鸣,如同一个活生生的打假标兵。

田朗一边弯腰揉腿,一边叹气。

瞧瞧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面试入室弟子呢

凤鸣早已将这两个老头的“眉来眼去”尽收眼底,非但不恼怒,反而觉得很有趣。

两世为人了,她早已将绝大部分恩怨情仇都看淡,寻常事情很难激起她的情绪波动。

反正打脸不分早晚,该疼的照样会疼

她点了点头,将茶盏中的茶梗吹了一吹,简单的丢了个鼻音出去,“嗯。”

又对田老头儿尬聊“这茶不错,地方也清净,回头我也办个会员卡。”

大庆朝斗茶之风盛行,哪怕乡野小儿也能张口说上几句玩法,更别说王公贵族之间轮番举行的斗茶宴会,花样翻新、精益求精,只有想不到,没有玩不到。

凤鸣其实对这个并不大感兴趣,所以经常大方的将各地贡上来的名品茶叶赏赐给朝臣,一时传为美谈。

在她看来,饮品咸的也好,甜的也罢,清浊轻重更是无关紧要,只关乎时运脾性。

若是身心舒畅,就地打一碗井水来吃也倍觉舒心;

可若愁云惨淡,饶是斟一碗玉露琼浆也味同嚼蜡

她正顺着一盏茶胡思乱想,殊不知陆清明见她这么倨傲,印象更是坏了十倍,更加觉得应该禁止自家好友跟她往来

田朗驾轻就熟的嗅到了危险的信号,当即果断提议道“今儿大家都没什么事儿,要不就直接去老陆的工作室玩玩儿呗”

话音未落,陆清明就刷的看过来,特别认真又气愤的纠正道“是弹,弹”

末了又飞快的瞥了依旧八方不动的凤鸣一眼,意有所指的说“什么玩玩儿,连一点敬重之心都没有,怎么可能弹得好琴”

凤鸣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总算知道之前慈善晚会时,这老头儿为什么那么看自己了。

作为有名的长寿皇帝,她不知熬死了多少政敌,生生把胸怀给熬的宽大了。说老实话,其实她对陆清明这种死守原则、心性正直的人是很敬重的,并愿意加以包容,但敬重归敬重,并不代表会放任他们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在她看来,人的一辈子有三个猫嫌狗厌的时期

少年时,初生牛犊不识人世艰辛险恶,见识浅薄,无知而令人发笑;

中年时,数十年隐忍艰辛终换来扬眉吐气,一朝得意,忘形而令人发笑;

晚年时,功成名就,所到之处人人皆给三分薄面,好话听多了,终究狂妄自大而难以自持

陆清明今年六十三岁,名利双收,地位超然,正是在漫天赞誉中迷失自我的年纪,也该有个大前辈为他狠狠敲一记警钟了。

见她皮笑肉不笑,田朗老头儿忽然就来了点儿恶趣味。

他把那双年轻时曾风靡万千少女的眼珠一转,抖着脸上几道褶子嘿嘿笑道“不如这么着,咱们也与时俱进,你们俩斗琴,我做裁判,输了的人上tak对方汪汪。”

陆清明“”

凤鸣“”

仿佛感觉你踏马的在逗我

且不说这斗琴来的莫名其妙,就你还当裁判你懂个球哦

然而下一刻,鄙视链顶端的两人便同时看向对方,也不知怎么的,就都生出点儿“不能让对方好过”的阴暗念头,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大约终于意识到他们才是第一次正式见面,这么欺负一位年轻女士未免不大好,更何况对方也是个公众人物,当众汪汪什么的

陆清明皱了皱眉,挺严肃的问凤鸣“当真要比”

凤鸣瞧了他一眼,竟也跟着点头,表情颇为忧愁,“确实有点不公平。”

陆清明虽然性格古怪,但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听了这示弱的话早已消气,才要顺势说不过是田朗胡说八道,斗琴可以取消,却听又对方石破天惊道

“只怕回头说我胜之不武。”

刚要说自己可以指点一番的陆清明“”

取消你奶奶个腿儿

他的本意是敲打敲打年轻人,别这么浮躁他早已誉满全球,即便再赢一个两个后辈,也没什么好处。谁成想对方竟变本加厉,大话放起来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听听,还胜之不武简直大言不惭

古琴是那么好弹的么

他十八岁正式拜师学艺,如今弹琴已经有将近四十五个年头了,对琴了解的只怕比他自己还多些

可眼前这位凤大总裁也不过三十岁出头,哪怕她是怀里抱着琴出生的呢,满打满算才多少年

就这样还想赢过自己

凭什么命吗

陆清明是个出了名的倔老头儿,下定决心十头牛拉不回;女帝更是金口玉言语出无悔,泰山崩于前不改初衷。

难得互看不顺的两边竟空前默契,田朗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在一旁敲边鼓,于是这构成诡异的三人小组立刻转移战场。

陆清明在望燕台的三环有一套花园别墅,既是住宅也是工作室,里面摆放着共计十二架古琴,都是他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

花园收拾的很体面挺拔的青松在这冬日也依旧满是翠意,中间还错落有致的栽种了几株梅树,枝干遒劲,也是不可多得的珍品。虽然此刻还没开花,倒也别有风骨,角落雪白的积雪更添几分风雅,与陆清明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像。

田朗来过不知多少回了,熟门熟路跟逛自家后院没什么分别,当下直奔最粗壮的那颗梅花,抬手摸了又摸,满脸垂涎,又一脸渴望的看向老友。

陆清明冷哼一声,防他跟防贼似的,“想都别想”

田朗都习惯了,当下转向凤鸣诉委屈,“听听这人霸道的,连想都不许了,我脑子里琢磨什么还得交税吗”

凤鸣“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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