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翟车并未往宫中去,而是驶向宗庙,她的郎君现下正在那里等她,也只有拜谒过皇族历代先祖之后,谢华琅才能真正的成为他的妻子。
太庙的道道门扉依次打开,一直到了阶梯之下,谢华琅下了车,换乘凤撵,在两侧御林军的注目礼之下,一直到了内中的正门处。
纠仪御史出声唱喏,她缓步入内。
这日是个出奇的好天气,日光温煦,照在身上也有了几分暖意,瞧见自己郎君的那一刻,她忽然间想懒洋洋的打个哈欠,可到最后,却还是忍住了,只在金柄玉扇后一笑,俏皮的向他眨一下眼。
顾景阳身着朱玄朱玄二色的冕服,束革带,系绶带,佩天子剑,俊秀清冷,不染凡尘,庄重端肃如庙堂中的一尊神像。
也只有在望见她时,那目光才柔和起来,隐约带了几分暖意。
谢华琅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瞧着了,可也不知怎么,今天这样被他看着,她心头忽然泛起了一丝甜,整颗心都甜蜜起来。
有礼仪官出声,引着帝后拜祭历代先祖,重重繁复的礼节之后,原本肃穆的声音终于带了些微笑意,宣布礼成。
这一刻,他们已经是彼此的另一半了。
她的丈夫,他的妻子。
顾景阳到近前去,垂眼看着她,神情之中不觉露出几分笑意,伸手过去,将她手中的玉扇取了下来。
谢华琅昨晚不觉得不好意思,早先跟母亲和阿莹姐姐说些有的没的,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可现在只是处于他的目光之下,她便觉得脸红。
顾景阳看出她些微的不自在来,笑意愈深,也愈加柔和,不理会两侧的礼官们,低下头去,想要亲吻她面颊。
近处的礼官瞧见,不解风情的轻咳一声,谢华琅从美色中挣脱出来,忙躲开了。
“我脸上有胭脂,”她小声解释道:“要是没了,会被人看出来的。”
“好,”顾景阳执起她小手,爱怜的亲了亲:“等回宫去再亲。”
谢华琅心中的甜蜜几乎要漾出来:“好。”
太庙中不仅有顾景阳在,宗室中人也在,谢华琅既做了顾景阳的妻子,名义上也是顾氏皇族的主母,众人依次拜见之后,又吩咐摆膳,在此用了午膳之后,起驾回宫中去。
……
谢华琅是自顾家往太庙去的,顾景阳却是自宫中出发,现下礼成,回宫却是一道,同乘轿辇,真正的殊途同归。
帝后大婚,百官自然需得恭贺,谢华琅夫唱妇随,同郎君一道去见过百官之后,才被人引着,往寝殿去歇息。
于她而言,今日的大婚已经过去大半,剩下的便是合衾酒与洞房花烛,倒是顾景阳,还另有些事要做。
虽是正月,天气寒冷,但这样一整套折腾下来,谢华琅背上也觉有些出汗,叫宫人们侍奉着脱去身上袆衣,又解了钗环,便去沐浴。
疲软的身体触碰到温暖的热水,她禁不住呻/吟一声,知晓顾景阳回来还早,索性多泡了会儿,才从浴池中出去。
采青、采素便候在外边,见她出来,忙服侍着更衣。
现下这身衣衫不同于早先的袆衣,相较而言,更家常些。
浅色大袖襦衫,正红色丽裙及地,臂上是轻纱披帛,内里的抹胸略微露出几分,隐约可见丰润的沟壑,很有些小女儿家的娇柔妩媚。
谢华琅从前没这么穿过,毕竟那时候还未嫁,陡然换成这样,真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遮掩过去,往寝殿去落座,专心等自家郎君了。
许是惦念娇妻,顾景阳回的很早,人进内室,下意识便往寝塌上打量,瞧见她那身衣着之后,目光微微一顿,旋即又笑了。
谢华琅还能偷空儿去换个衣裳,他却走不脱,身上仍旧是朱玄二色的冠冕,端肃如初。
到了床榻近前,他便停下来,微微伸臂,以目示意。
谢华琅失笑,便下了塌,为他除去腰封外袍,又踮起脚,帮他解下冕冠,衡嘉知事,早就送了常服来,她侍奉着穿上,左右打量一会儿,倒有种从前自己悄悄进宫,暗中陪伴他度日的感觉。
匏瓜被锯成两半,系了红线,宫人们往两边儿分别斟酒,又递与帝后二人。
谢华琅与顾景阳接了,就着那段红线,微微前倾身子,将匏瓜中的酒饮尽,女官与宫人们见状,便笑着跪下身恭贺,说了好些吉利话讨赏。
这等时候,顾景阳自然不会吝啬,赐赏之后,便吩咐人摆膳。
谢华琅中午用的不多,怕招惹麻烦,连水都未曾喝几口,现下摆了晚膳,胃口倒是颇好,顾景阳也是如此。
寝室相邻的殿中摆了膳食,二人相近坐了,细嚼慢咽一会儿,谁都没先说话。
谢华琅毕竟是女郎,胃口远不如郎君大,觉得腹中有了八分饱,便停了筷子,接了香茶漱口,又等了会儿,顾景阳才停下。
“枝枝,”他目光温煦,低声道:“你累不累?”
用过晚膳之后,便是洞房花烛了,谢华琅自然知道这道理,只是偷偷往外边瞧一眼,便见天色隐约还有些亮,显然只是刚到傍晚罢了。
从前夜间睡下,都被他折腾到半夜,要是这会儿就睡,明早她还有命起吗?
谢华琅没出息的有点儿打怵,暗地里揉了揉自己的小腰,暗示道:“累的不得了。”
顾景阳轻轻颔首,道:“我早就说,大婚那日会很累的。”
谢华琅一脸乖巧:“嗯。”
“那枝枝便先歇一会儿,”顾景阳站起身,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郎君先去沐浴,待会儿再来寻你,好不好?”
他投来一个“郎君是不是很体贴的表情?”。
“……”谢华琅假做不懂,天真无邪状道:“九郎,你去沐浴,我能不能先睡?”
顾景阳垂下眼,饶有深意道:“枝枝自己觉得呢?”
谢华琅一点儿逼数都没有,想了想,还是道:“我觉得可以。”
顾景阳笑了,慢慢道:“你再想想。”
谢华琅有点犹豫了:“不,不行吗?”
“好像不太行。”顾景阳温柔道:“枝枝,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要是急着睡的话……”
他微妙的顿了顿:“我保证,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哭的。”
小白兔谢华琅战战兢兢道:“为,为什么呢?”
顾景阳却不再说话了,俯下身去,含住她樱唇,亲吻一会儿之后,转身往浴池处去。
谢华琅生无可恋的瘫在床上,忽然觉得顾景阳可真是坏,留白可比直接说出来可怕多了。
她早先佩戴过得那朵洛阳红还在梳妆台前,大抵是宫人们忘了带走,谢华琅无意中瞥见,便过去拿起来,花瓣儿一片接一片的往下撕。
“郎君不舍得欺负我,郎君舍得欺负我,不舍得,舍得……”
好好的一朵花儿,被她给撕的七零八落,好容易到了最后一片花瓣儿,却是——
“郎君舍得欺负我?”
谢华琅呆了一下,想了想,便开始重新数,因为上一次第一个说的是“郎君不舍得欺负自己”,这一次便由“郎君舍得欺负自己”开始。
她把自欺欺人玩儿的可溜了,还觉得自己棒棒的。
这回总算是有了盼头儿,只可惜,她刚数到一般,肩头就被顾景阳搭住了。
他不是爱说话的人,将那小姑娘拦腰抱起,直接送到了床上,将帷幔拉下后,便是独属于他们的一方天地。
谢华琅从前也不是没同他亲近过,然而这一回却不同,或许是因为洞房花烛的关系,心中格外的忐忑,也格外的……期盼。
顾景阳见那小姑娘推他,还当是不情愿,手指一探,却微微一怔:“枝枝……”
谢华琅气息微喘,道:“怎么了?”
顾景阳低低的笑出来,俯首在她耳畔,低语道:“湿了。”
“好吧好吧,”谢华琅又羞又恼,玉面飞红:“我就是嘴上说不要,但身体很想嘛!头一次成婚,假正经一下也不行吗?”
顾景阳笑道:“当然行。”
“道长,你不要笑了嘛。”谢华琅以手掩面,羞道:“多难为情啊!”
“很可爱。”
顾景阳定定望着她,语气温煦,轻轻说了句艳词:“半推半就,又惊又爱,檀口揾香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