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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公道在人心

周围的灯火在镜子的放置下亮堂了不少, 陆瑾看准备的差不多了, 便不想浪费时间在这条约的纠缠上面,于是向齐知府作了一个揖, 快速而真挚地说“大人,我是医者, 尽全力医治病患是我的使命,您不用担心我会胡来,因为这与我并无好处。这宁州最优秀的大夫都在这里, 还年纪比我大那么多,我没必要强出头惹这个麻烦。现在我会出现在这里,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有把握将齐公子救回来,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只是事无绝对,哪怕我考虑的再周全,手术再顺利, 这毕竟是一条命,充满了未知,意外难以预料, 所以我要给自己一份保障。之前在江州一个病患因食用他不能吃的食物,导致身体过敏发病而亡,家属不听任何解释便将我告上公堂,告我手术不当谋财害命, 完全忘了当初我已将所有的危险提前告知于他们, 在得到他们同意之后才动的手术, 我口说无凭差点因此丧命。虽后来知县大人英明,查出给他吃这种食物的凶手才免了我的罪,可这翻脸不认人的情形我却不想再经历一次,大人,就当安我的心,相信我让我放手全力救治令公子吧。”

陆瑾说的情真意切,齐知府拿着这张薄薄的纸,手却抖了起来,最终一咬牙,签上了名字。

他并非谅解陆瑾的做法,只是扯皮下去耽误儿子的救治,而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这么做。

只是在他的心里,若是陆瑾能救活儿子自然相安无事,救命之恩他记在心里,必当重金感谢。可是若儿子有了意外不幸,那可不是一张薄薄的同意书就能免除他的怒火,官字上下两张口,宁州府里他最大,也由不得这个小小的大夫。

在齐知府签下名字之后,宋槐便默默地将这份同意书收了起来,并看了眼齐知府。

陆瑾得了一份保障,于是开始准备动手,他取出让陆瑶赶制的青色手术服,一个口罩和可束紧的帽子,穿戴起来。不过他忽然瞥见杵在屋子里当壁画的季家父子,然后说“宋槐大哥你再去叫个人来帮我,其余的都立刻出去,我手术的时候不希望有闲杂人打搅,影响我的动作。”

后一句话他对着季家父子说的。

陆瑾不介意让别人观看他的手术,学走他的方法,可是让这对父子观摩,他就是不愿意!

真够无耻的,伤害他姐姐还敢偷学他的医术,真当他是泥捏的!

于是已经快要迈出门口的齐知府立刻皱眉,回头对季太爷他们说“你们赶紧出来。”

“阿瑾,我们至少能帮帮你,毕竟实在不放心……”大老爷讪笑道。

陆瑾冷冷地拒绝道“不用,你们在,我更容易分心,啰嗦什么,出去。”

气地季家父子顿时涨红了脸,赶紧出了门。

这个时候,宋槐已经带着一个亲兵走进来了,接着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

宋槐和这个亲兵是当初在剿匪的时候见过陆瑾怎么给人处理这样伤口的,所以一个扶着刀,一个递工具,都是训练有素,坚强坚毅之人,没有大惊小怪,全程都是闭紧嘴巴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门口,一群人焦急地等待着,其中便有在丫鬟搀扶下的老夫人和夫人,各个眼睛红肿地盯着那紧闭的门。当然还有被请出去的大夫们,已经来请罪的尹家人,所有的人都祈祷着这个年轻的大夫能够妙手回春将齐公子给救活来。

此外还有季家人,季大老爷也是真心实意地希望陆瑾名副其实,眼中焦色一览无余。而季太爷这个时候心情就微妙了些,既如同其他人一样盼望有奇迹发生,这样季家跟知府还有回旋的余地;可另一方面他又不愿意成全陆瑾的名声,一旦成功,毫无疑问在世人眼中,陆家的医术便强于季家,他这一辈子钻研医术却输给了一个毛头小子,实在不甘心。

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季太爷的脸色隐晦不明,眼里一片阴翳。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之后,门终于打开了,陆瑾从里面走出来。他的身上满是血迹,额头带着汗渍,一双乌黑的眼睛带着一丝疲惫。

门口的人都紧紧地盯着他,却谁也不敢先问一句。

陆瑾摘下口罩和帽子,擦着脸上脖子上的汗水和血迹,平静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还算顺利,他还活着。”

一瞬间,仿佛听到一块沉重的巨石在众人的心中落了地。

陆瑾手一伸阻止了齐知府和他的家人要冲进里头去的冲动,快速地说“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术后护理确实更重要,请听我把话说完,不然前功尽弃更诛心。”

这个时候,陆瑾说什么便是什么,没人敢不听的。

季家父子看着这个沉稳镇定的年轻人不急不缓地交代知府大人,这些话仿佛说过多次,他显得极为游刃有余,听其内容也是周全详细,到最后他还有两张医嘱交给齐知府。从头至尾,陆瑾眼中是一片平静带着一抹释然,最终化为认真二字,似乎他只是治了一个寻常的病人,一点也没有自得骄傲,虽然这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件值得大肆宣扬的事。

“他还没有脱离危险期,我还有两日时间,会一直在这里以便应对紧急情况,有什么问题大人都可以来问我,请放心。”

“好好好,多谢,多谢陆大夫!”齐知府是真心实意地感谢,眼眶中带着泪。

“不必,您能信任我便是最好的报答,我的诊金是一两银子,大人记得就好。”陆瑾发现这念过半百的知府就要哭了,于是稍稍打了一个俏皮,让凝重的气氛缓和了一下。

果然,齐知府眼泪一收,立刻笑了,“这也太少了。”

“话不多说,我先进去了,记得赶紧去抓药,醒后好让他服下。”

陆瑾说完便转身,然而他刚走了一步,忽然记了起来,转过身,一眼看到站在最后面的季家父子,那和善的脸瞬间冰冻了。

陆瑾冷冷地说“季大老爷,你答应的事情不会忘了吧?”接着他又扫了一眼不做声的季太爷,用同样的语调提醒道,“我祖父的辈分可不小,你怕是不够格吧。”

那截然不同地态度让知府大人迷惑了起来,忍不住看向季老爷子,季家发生的事至今为止还没宣扬出来,是以他并不知道。

这是要季太爷当众宣读忏悔书,季大老爷忍不住看了看父亲,他本是想自己来,可是陆瑾明着点了季太爷,这他就没把握了。

“怎么回事?”齐知府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着的是季家。

如今儿子的命暂时保住,还不是季家人出的手,齐知府自然不会给好脸色看,而且看陆瑾对他们的态度,两方还是有过节的。

让季太爷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然而形势比人强,季太爷就是想扬起高傲的头颅也没办法,他闭上了眼睛,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然后道“是我对不起老陆……”

宁州是三江汇聚的地方,来往船只极多,商贾也多,是以这船坞造得越来越大,每日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有人的地方消息传得最快,季家一早在船坞中央大空地上搭起了台子,这个新鲜事跟风一样快速地传开来,不一会儿早起的人们就都知道了。

宁州属于江南地区,百姓生活相对富足,这管闲事的时间也多,没过多久,家中无事的便都溜达着到船坞来,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对着那台子指指点点,都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没关系,陆瑾请了几个能说会道的说书人,就等着这个时候好为大家解惑。

于是等台子搭建地差不多的时候,围观百姓该知道的也都知道,这窃窃私语传出来,看季家的目光都露着鄙夷。

“真没想到,季家怎么能这么恶毒地对待人家姑娘,那可是守了三年的寡妇啊,太不道德了!”

“季家可都是大夫,救人的,平日里都是一副良善的模样。”

“这修桥铺路捐钱一点也不含糊,真当是大善人活菩萨,原来背地里是这样的,这叫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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