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闭塞的大山里呆了快七十年, 爷爷的思想和村里人所想的一模一样。
养儿防老,心疼了几十年的小儿子一家都被恶病带走, 老伴也没能逃过死神的钩镰。在西北的那个村子里, 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按照村子里的规矩, 家里的长辈过世了, 子女就算远在天涯都要赶回来发丧。
眼下,自己的儿子只剩下迟骋彦一个,凭他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再回西北去。既然这样, 他只能主动踏出那一步:主动找到迟骋彦,等到自己离开的时候让他为自己处理后事。
出神地看着那一摊红色的炭, 爷爷的眼眶有些微微湿润:“我不图你们的钱, 也不是想讹你们怎样。我自己有钱, 我能活下去,只要等我死了,狗蛋能送我进棺材, 也不算我和他娘养了他几年。”
过去的事情, 要说不心疼那肯定是假的。说到底,都是自己的儿子,当初就这么跑了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舍得。
但, 他却没有后悔过。
父子俩的心性是一样的, 只要是自己做的就绝对不后悔, 哪怕明知道是错的。
上面铁锅里的水已经被烧开了,拿出一只蓝色的塑料水杯,印在上面的白色字已经磨得有些看不清写得什么, 还有几处刮蹭了不少的划痕。
把烧开的水用一只铁碗小心翼翼地盛进去,这就是他一天要和的热水。
吹一吹飘出来的热蒸汽,爷爷起了干皮的嘴唇迫切地想要尝一尝水的温润。
轻轻地抿了一小口,同时看向旁边的迟微微,他将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了一只鼓鼓囊囊的布袋,“看,我有钱,不需要你们的钱。我年龄大了,也活不了多久了,等什么时候死了,也就彻底解放了。”
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爷爷一脸地轻松。见过了太多人离开自己,他对这件事似乎看得很轻。
站在旁边,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如果他这次来真的是有所图,那她大可以像自己老爸一样厌恶他。可,他来的目的竟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自己的身后事……对他的讨厌,对他的可怜,好像不知道哪种更多一点。
“昨天那个男孩,是你男朋友?”话锋一转,爷爷突然又把话题扯到了迟微微身上。
“啊?”迟微微愣了一下,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赶紧解释道,“不不不,他只是我一个关系好的朋友,还没有到那一步。”
“而且,我爸也不能同意我和他在一起。”
末了,迟微微又补充了一句。
用力地将手里的柴火棍朝炭火捅了一下,爷爷似乎被她后面的那一句话给激到了,“怎么了?狗蛋不同意,你就不谈了?”
按理说,像爷爷这样生活在村里的人应该对父母之命更尊重。
可在这件事上,他却站在了自己的孙女这边,这样的态度,似乎是在故意地气“狗蛋”。
“要谈就谈,两家人坐一起吃个饭,商量个结婚的日子,就赶紧定下来,也免得让外面的人看到说什么闲话,对女娃的名声也不好。”爷爷一本正经道。
对自己的儿子,那一层冰冻了几十年的冰已经让他不想要溶解,该怎样就怎样。
但对自己的孙女……
再怎么说,她也是迟家最后的独苗苗了,哪怕过去的二十几年对她的生活都没有丝毫的参与,哪怕她是个女娃不能负担传宗接代的任务,也要多几分疼爱。
把热水壶递到她面前,爷爷努了努下巴,“天冷,喝点热水?”
“不了。”迟微微摆摆手道,“爷,那你中午吃什么?总不能一天三餐吃红薯?”
“我一会去小卖部买点米什么的,你就甭管我了,我饿不着自己,我有钱。”
爷爷一味地强调着自己有钱,似乎生怕她会误以为自己会找她要钱。
可是,他身上的那些钱能支撑多久?
为了给奶奶和小儿子一家治病,爷爷把家里的地、房子全都变卖了,即便如此,还是没能留下一个亲人。
剩下最后两万块的积蓄,在西北的村子里或许能撑个六七年。
但,在这里,华国寸土寸金的东南部,一瓶普通的矿泉水都要三块钱的s市,他的那点钱恐怕只能熬过一年而已……
用那根烧成乌黑色的柴火棍拨出两块烧成深红色的红薯,隔着衣服,爷爷长满了茧子的手并不觉得特别烫。
轻轻一掰,红薯露出了橘红色的瓤,烤得热乎,一股浓浓的香气瞬间在空气中肆意弥漫。
“呼呼。”快速地吹了两口,爷爷热情地将那一半大的红薯递到迟微微面前,“来尝尝?我看这的红薯不错,烤得可热乎了,肯定好吃!”
——
中午,迟微微换了一身靓丽的衣服准备去赴贺琰的约。
趁着还有一会时间,她正好靠在沙发上看一会网页,看看网上有什么比较好用的炊具好给爷爷买一套。
家里的现代化厨具他都不会用,更何况就算让他来屋里做饭,他也肯定不愿意。所以,索性给他准备一套好一点的炊具,让他可以用得顺手一点。
“抱歉,您的信用卡无法使用,如有疑问,可联系电话:……”
迟微微:???
换一张信用卡,没想到竟然又是相同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