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软凳的多福愣在原地,过去也不是,不过去也不是,只得看向裴烨。
裴烨先怔了一下,后又摆摆手让多福退下,笑道:“江小姐有话请讲,不必拘礼。”
素雪低头敛目:“裴公子往前是翊国府少爷,现下是侯爷,素雪不敢不拘礼。言行之间,若是叫侯爷不痛快,素雪吃罪不起,江家更吃罪不起。”
裴烨眉头微皱,顿了顿,却还是笑着道:“旁人说这样的话我不介意,江小姐说这样说,可教我难过了。江小姐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岂是恩将仇报之人?况且江小姐有礼有节,又怎会惹得我不痛快?”
他眉角一扬,别有深意地看着素雪。
就差没说,当初你对我无礼之时,我不也没有追究吗?这会儿怎还客气起来了?
裴烨笑得从容,素雪却赶紧移开了目光。不知为何,她现在一看到裴烨的眼睛,就会不自主地心慌。
“正是有相救的恩情在,侯爷才会对素雪多番照顾,侯爷赠予素雪的玉佩山参皆是价值不菲之物,救命的恩情已报。然素雪仍是闺阁女子,此般孤身与侯爷同游,于身份,于礼数,皆是不妥。”
素雪越说越心慌,抬眼瞧了裴烨一眼,他脸上已经没有了以往清朗的笑容。
她再次顺下目光,顿了一阵,接着道:“侯爷相邀素雪同游,素雪无以为谢,小小薄礼,还望侯爷笑纳。”
她说罢转身从妙梦手中取来装着两颗大夜明珠的锦盒,呈给裴烨。
裴烨愣愣地看着她,眼底流过一阵落寞,顿了一阵,才侧身唤来多福上前接下锦盒。
“既然江小姐无心山水,那裴某也不强求,江小姐好生歇息,明日便准备回程。”
素雪低着头,瞧不见裴烨脸上的喜怒,但裴烨素来嗓音清朗,话语中时常带着柔和笑意,这时候声音沉沉的,便知他是不高兴了。
连妙梦也紧张了起来,若真是惹恼了侯爷,那可了不得。
素雪却仍是应道:“侯爷劳心安顿,素雪感激不尽。”
言罢福了一礼,便起身告退。
裴烨一脸不悦地盯着某处,眼看素雪就要退出房门了,他又忍不住急急回过目光来,道:“江小姐亲送的礼物,裴某必定珍藏。回程路途遥远,若是有何不便,尽管开口。”
素雪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再行一礼,道了声谢,才出门回了房。
妙梦跟在素雪后面,走出好一阵,才急急道:“小姐啊,你怎对人家裴公子讲那样的话,方才险些闯大祸!”
素雪猛地停住脚步,皱起眉盯着妙梦,道:“不知分寸才会真的闯大祸,说了多少遍,那是侯爷,不是裴公子,不是我能高攀得起的。”
妙梦被训得低下头,这才不多嘴了。
翌日一早,他们便启程返回,裴烨仍旧骑马护在锦轿外。
这回行程明显有些赶,但毕竟一大队人,除了他们,还带有十数个伺候的丫鬟,三十来个随行侍卫,也着实快不起来。这样抄近路地紧赶慢赶,也是在第二日午后才进入到蓟州地界。
素雪从马车里探出头瞧了瞧天色,估摸着时辰,按着这速度她回到江府顶多还需两个时辰,裴烨不进蓟州城直接回京的话,快一点入夜前便能赶回,可如果裴烨先送了她回江府,再回京,这样一绕,他抵达京里恐怕都已经后半夜了。
马车行进挺快,素雪紧抿着唇,透过摇晃的布帘往外看去,隐约间能瞧见裴烨骑在马上的身影。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觉察自己出神,又急忙移开目光去。
多福也骑了匹马,紧跟在裴烨身后,随时听着吩咐。但这两天可把多福给紧张得,因为他家少爷自始至终都沉着脸,不说话,也不吩咐他什么。
多福知道,少爷是在烦心呢,原本计划得美美的大理之行,还合计着等这次回去就朝夫人和老爷提一提这事,可谁料天不遂人愿,人家江小姐摆明了就不领这情。
多福正暗自喟叹着,那边轿帘忽然被撩起,妙梦探出了头来,似乎在喊什么。多福连忙喊住前面的裴烨,裴烨回过头来,瞧了一眼轿帘口,便扬了扬手,一众人都停了下来。
多福翻下马来,凑到轿帘口去,听得妙梦道:“小姐说从这里赶回京城还需些时辰,不如就此分别,以免侯爷到时赶夜路。”
多福本还乐滋滋地以为遇到个好差事,谁料竟要他去传这样的话……
他苦着脸,战战兢兢地回去将这意思朝裴烨讲了。
裴烨听完后一张脸顿时铁青,多福吓得双脚发软,险些跪下了。但这个又不是他的错,是江小姐的意思呀,他也着实想不明白,少爷哪点不好?江小姐怎就这样处处回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