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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一院春风意(6)

唐其琛捧着杯子,手指一下一下摩挲着杯壁,“老功臣,这个面子还是要给。”

“您别太急,循序渐进地来,骨头老了,硬了,难啃也很正常。”柯礼知道他这段时间为这些事情够操心了,项目推进得不算顺利,磨心烧神也伤身体。

“对了,我听到话了,老爷子那边,近日提及唐耀的次数非常多,两人的联系也不少。”

唐其琛把水杯放回桌面,平静道:“他回董事会是迟早的。”

柯礼愣了愣。

“你心里有个数就行。”唐其琛看他一眼。

柯礼表示明了。安静了一阵,他欲言又止,“刚才会上,以宁的观点其实……”

“她说得很好。”唐其琛神情动了动,疲倦之色也拂去大半,他点到即止,没再多说一句,而是往沙发上靠了靠,“我休息一会,半小时后让老余把车开过来。”

唐其琛晚上还有应酬,和市政委的李秘书长在揽香设了私宴。两人交情颇深,都不嗜酒,饮淡茶,聊闲语。李秘书长告诉他,市杰出青年企业家的颁奖典礼,又有其一席之位。九点左右散了局,老余问唐其琛回哪里。

唐其琛看了看时间,说:“回公司。”

到了后,他吩咐老余今晚先候着。老余把车停在公司门口,“唐总,您要用车就给我电话。”

这个点了,加班的人很少,唐其琛没去自己办公室,而是到了陈飒部门。温以宁的桌子前还亮着灯,电脑就这么开着,她趴伏在桌子上,埋着脑袋像是在睡觉。等她抬起头发现唐其琛时,也不知道他在这儿看了她多久。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高一低地对视着,温以宁眼神没躲,平平静静。她头发给睡乱了,几缕贴着脸颊,松松垮垮。唐其琛先开口,问:“吃饭了没有?”

温以宁把碎发捋到耳后,睡了一会儿嗓子有点哑,“没吃。”

“陈飒办公室没关。”

“我待会儿帮她关,我有钥匙。”温以宁坐直了些,说:“她晚上接陈子渝去朋友家吃饭了。”

唐其琛嗯了声,也没再说话。

温以宁神色也疲倦,唐其琛站着看她时,能看见她眼睛下一圈淡淡的阴影。

“想吃饭吗?”唐其琛问。

温以宁默了默,答应,“行。”

老余出去买了趟外卖,他车开得快,送上来时都还热乎着。加米饭和配料,乱七八糟的有十几个饭盒。老余放下后就离开,温以宁瞧见这阵仗愣了半天,“点的时候没觉得有这么多啊。”

半小时前唐其琛问她想吃什么,她没半点犹豫,直接说了火锅。唐其琛当时笑了下,温以宁反应过来,还很抱歉,“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不能吃辣。”

“点吧。”唐其琛说:“我看上面有清汤的,我吃这个也行。”

场面其实还挺滑稽的,唐其琛这办公室也算数一数二的精英范儿,会客区直接变成了火锅店,配菜铺了满桌,送的两个火锅底料也已经烧开。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唐其琛脱了西装,挽起衣袖还有模有样。座位有点儿矮,他腿长,跨开了,弯着腰,放了两片白菜叶和鱼丸。

温以宁是能吃辣的,头发一扎,大快朵颐。火锅店还送了喝的,一瓶橙汁和促销装的小瓶白酒。温以宁把橙汁递给唐其琛,自己拧开盖儿要倒酒,“不吃浪费。”

唐其琛也没劝阻,只说:“你少喝点。你喝酒容易忘事。”

温以宁抬起头,“这话柯助理也跟我说过。我忘什么事儿了?”

唐其琛看她一眼,眼神有些许笑意,一闪即过。

温以宁闷了两口酒,话也多了起来,“当初你让我跟着陈飒学东西,你说得对,她真是个好老师。”

“她业务能力很强,只要用心带你,你会成长得很快。”

“她是好师傅。”温以宁问:“还有陈子渝的爸爸,真的没有吗?”

“是。”唐其琛也没瞒着,这本来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陈飒自己都很坦然了。“露水姻缘,你情我愿的,她也没想让人负责。”

温以宁眉头皱了皱,“多辛苦,孩子是两人共同的责任。”

“她决定生的那一刻,就是她自己的责任了。”唐其琛声音淡。

短暂安静,两人似乎都意识到,他们之间谈这些有多不合适。温以宁只默声吃东西,肥牛卷儿沾多了辣油,她端起酒杯喝的快。喝完喉咙火热热跟小火烤着似的,人都出了汗。

唐其琛皱了皱眉:“你喝酒有瘾。”

温以宁只摇头。

唐其琛食量不大,但晚上在李秘书长那也没吃几口饭,光顾着谈话,这个点还真有点饿,眼见那两碟青菜都被他烫熟吃得一颗不剩。胃里暖和和的,一天的疲倦也扫去大半。他放下碗筷,看着温以宁,看她闷头吃菜,闷声喝酒,他知道,她心里头装了事。

唐其琛刺穿她的心思,问:“觉得委屈了。”

温以宁的动作停了半秒,随后继续,仍是摇头。

“那种场合,你不应该和肖总再起争执。对你没好处。”唐其琛明白她心里的疙瘩,还放不下下午开会的事。

温以宁这才硬邦邦地回:“我只把事情做好。”

“比谁的嗓门大,比谁说的话多,就是好?”唐其琛语气里隐有不屑。

温以宁抬起头,直视着他,“我没错。”

“你工作不是一两年了,这点道理还没悟明白吗?肖总身份搁在那儿,你让他丢了面子,看着是你赢,但出了会议室,结果依然不会变。”唐其琛说得很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情,“陈飒能管你,他也能管你,来日方长,你没必要担这个风险,受这份不痛快。”

温以宁脸色暗沉了许多,低着头,索性把那小瓶子白酒一口喝完。唐其琛拦都拦不住,隐有怒意,“委屈的最后还是你自己。”

温以宁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可明明我是对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这是你的以为,不是我的,我不接受,不认可。我不委屈,我有什么好委屈的,我无愧于心。”

说完,她站起身,离开桌子往边上走。酒劲儿上了头,一下子冲得她脚步踉跄,抠了下桌角才勉强站稳。

唐其琛也跟着站起来,绕过去拽了把她胳膊,把人直接给转了过来。他两手扶住温以宁的肩膀,十指力道不算轻地把人钳住。

耐心被她的咄咄逼人削减的一干二净,唐其琛提声:“你能不能听我的话!”

温以宁甩他,“谁的话都能听,就是不听你的话!听你的会要命!”

酒后吐真言还是酒后壮人胆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心里对唐其琛的介怀深深地梗在心口,似乎成了她生命里的一个不漂亮的烙印。

两人对望着,温以宁的眼神是倔强而又满含嗔怨,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唐其琛给罩得严严实实。

夜阑深静,唐其琛的心忽然就酸了。

掐着她肩膀的十指慢慢松开,继而往下,停在了她的手腕。

温以宁本能反应地抖了下。

唐其琛没让人挣脱,而是在她手背上温柔抚了抚,低声说:“好了,乖……念念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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