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洛踉跄进了门,一头银发的徐进力从厚厚窗帘边走过来,讥诮看着她,“你带这么多人,就是出去列队迎接?我还以为你至少要揍他一顿。他都成这样了,你还怕他?”
沈苏洛看也不看徐进力,知道刚才她提到他,戳了他的伤口,就让他语言上发泄发泄。
她低着头走进大厅往宽厚的精致皮沙发上一坐,端起茶几上的酒一饮而尽,喝完浑身松懈下来,闭着眼,缓缓开口,“他怎么知道何夏的事儿是我弄上去的?”
徐进力坐到她对面,“你以为那小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奸得狠!”
他伸手晃一晃茶几上的小小药丸,微微一笑,“女人还是太软弱,要我说,摁着人给他灌几颗这个下去再说!”
沈苏洛瞪他一眼,“别动,那是老齐的药!”
徐进力笑着放开,睨着沈苏洛,“你说你,到底想怎么办?让你弄死他,你也不弄,就缠着他女人玩儿,图什么?”
沈苏洛面无表情,“我乐意!你跟他有断手之仇,我又没有。”
徐进力牙咬得“咯嘣”一声响,没接话。
沈苏洛沉默一阵,问徐进力,“他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徐进力皱皱眉,“哪一句?”
“说我真以为是自己毁的他那句。”
徐进力不屑道:“装逼呗!你跟他玩儿斗心,你能被那小子气死!他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你怎么跟他玩儿?”
沈苏洛嘴角浮现一丝笑,比哭还可怕,“不一定,现在,好像出现了他在乎的东西。”
那个叫何夏的女人……她只不过玩儿了她一下,他就气冲冲地亲自出现在她面前。
她等他报仇,可是等了一年啊!
结果他来的原因,却是因为一个女人,哈!
沈苏洛想笑,心里却跟吃了黄莲一般苦进五脏六腑里。
恨吧,让他恨也好,没有爱,恨也是一种非常浓烈的情感呢,哈哈!
——
宋偲回到车上,路虎又响着强力马达声冲回了夜色里。
就算他那么努力地和过去划清界限,过去却仍然揪着他不放。
虞志也好,徐进力也好,沈苏洛也好,他们对他,还真是一日都不曾忘!
如果他仍是单枪匹马,他可以肆无忌惮报复回去,可沈苏洛已经盯上了何夏。
夏夏。
一想到她,他胸口就生软。
她是这世上最干净最柔软的美好,他怎么忍心把她带进那个肮脏的圈子里?
可沈苏洛说得对,他如今连保护她的力量都没有。
他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怕。
宋偲手握紧了方向盘。
他把路虎停到路边,下了车,从兜里掏出烟来,点燃一支,吸上。
就像在阁楼上的无数个夜一样。
风不知何时停了,空气阴冷得像冰窟,呵气成霜,就连远处的霓虹看起来都没一丝温度。
第一支烟……
第二支烟……
第三支烟……
宋偲终于拿起了手机,先给何夏发了条语音,“我三十分钟后到家,等我。”
又给岳元留言,“把我的练音房收拾出来。”
岳元很快回话,“偲爷?”
两个字已经能看出他满头黑人问号脸。
宋偲回了四个字,“我要复出。”
听完语音的岳元,石化。
一动不动泥塑一样僵在原地的十分钟里,吐出两个字“偲爷……呜呜呜呜”
岳元哭了。
——
何夏送走了蒋凝,就在楼下沿着花坛跑步。
一圈儿,再一圈儿,小步慢跑,脚跟落地,重心前移,脚掌抬起,双腿轮换前进,机械,重复,简单,每当这时候,她就觉得人的身体像座机器。
机器,是不会有情感的。
所以跑步让她平静,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就是跑步。
四下静寂,呼出的白气消散在夜色里,只有暖黄的路灯守着寒夜里的人。
跑着跑着,渐渐觉得脸上偶尔落下一丝凉意,何夏抬起头。
路灯下,零零星星的细碎雪米,像有人在天幕上打磨一块白玉落下的碎屑,从未知的暗黑中飘然而落。
何夏胸口激荡,仰起脸接落悄然而至的初雪,闭上眼,嘴角咧出笑来。
她爱这个世界,就是因为这里有花,有月,有云,有雪。
大自然的美丽,是人类最唾手可得的救赎,却总易被忽略。
而对何夏来说,这些造物的神奇正是她化解生活种种不如意的力量来源。
比如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