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殊惊讶得嘴巴合不拢, “修学校?”
小孩儿点点头, 兴高采烈一指后头, “就在那个地方, 重新盖房子修学校, 宋哥哥说给我们出钱!以后我们就可以不用走好远去上学了!”
宋偲笑着拍拍他:“先去玩儿吧, 哥哥跟这个姐姐谈点事儿。”
小孩儿笑着跟李殊挥手,“拜拜!”一溜烟儿跑了。
李殊还愣在手机那端,待小孩儿跑远才反应过来, “你?捐学校吗?”
宋偲没想到李殊对这个感兴趣,稍加解释:“嗯, 这山里交通不方便, 小孩儿们上学不容易,我就想, 在这儿建一个学校。”
李殊讶然, “听说你把以前的资产赔了违约金, 还散了不少给跟你的人, 你还有钱?”
宋偲苦笑,“是不多了。”
李殊看着他, 目光复杂,摇了摇头,“你这傻子!”
宋偲轻笑,傻吗?
换了以前的他也会这么想, 但他一想到那些小孩儿那么高兴, 何夏也那么高兴 , 他就觉得挺值的,比自己买新车还高兴。
他正要和李殊继续刚才的话题,只听李殊开了口,“我回来帮你。”
宋偲愣住。
李殊毫不犹豫又说了一遍,“我回来帮你,二月初,帝都见。”
——
宋偲与何夏在正月初六回到帝都,从黄土大山里的简陋破院骤然回到钢筋水泥的霓虹世界来,去渝城这几日就活像一场梦。
何夏初八上班,宋偲则在这日独自回了阳城。
阳城离帝都不远,三个多小时车程,位于海边,建有许多疗养院及公园。
小小的海滨之城天蓝海阔,沿着海岸线有红屋顶小洋楼一座座排开,气候宜人,风景优美。
汽车稳稳当当拐过海岸线,沿着一条私家路往落霞巷开去。
宋偲目光从巷口熟悉的警卫厅掠过,他有五年多没回来这里了……
傅予琛拉开车门,领着宋偲穿过大院门,前院,回廊,中庭,然后进了屋。
屋内一人面窗而站,听见有人进门,并不转身。
站在宋镇山身旁的林恩朝宋偲微微一鞠躬,与傅予琛打了个眼色,二人静悄悄退下去。
宋偲手指有些不知该往哪儿放。
意料之中的怒气、打骂都没有,只有一个他不太熟悉的背影。
他老了。
这是宋偲的第一反应。
眼前的背影比他记忆中的背影要矮,站姿仍然笔直,肩却再没那么挺拔,两端微微下斜,头发里的花白有些刺眼。
宋偲捏了捏拳头,垂下眸,他似乎忘了,就算是钢铁身躯、雷霆脾气、暴君一样的父亲,也一样会老。
他轻轻喊了一声:“爸。”
宋镇山缓缓转过身来。
即使在何夏的朋友圈见过他那么多种样子,看见这小子站在自己面前,他心上仍然是骤然被人打中一拳。
走时是少年,归来时已成男子汉。
他撇过头,努力眨了一下眼,方转过头来冷冷开口。
“这回,如果我不答应,你就要再跑一次吗?”
宋偲咬了咬腮肉,“所以,我想请您答应这一次。”
即是表明立场,不答应,就再跑,就是这么不妥协。
宋镇山呼吸渐重,手一挥,一把将身旁书桌上一只砚台推跌在地。
“哐当”一声响,上好端砚四分五裂。
门口站成门神的林恩和傅予琛同时悄悄往屋内一探头,随即轻吐一口气。
还好,宋偲身形一动不动。
宋镇山的暴怒情绪已经难以抑制,“你以为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你身上流的谁的血?你祖辈用来扛枪杀敌的手,到了你那儿就去干些弹琴写歌这样的花边玩意儿?!
“上电视!上网!抛头露面被人指指点点!被人骂祖宗十八代被人耻笑,这就是你想干的事儿?!你那吉他我当初就该给砸了!玩物丧志!
“你以为那圈子里是些什么人?还没尝过教训?那些东西多脏你不比我清楚?污滥!贪婪!卑鄙!见钱眼开!丝毫没有情义道义没有文化没有廉耻!你还要去跟那些人称兄道弟?!他们整得你还不够惨?你被骂得还不够惨?
“去年我就不该让傅予琛把你接去西山,就该让你在派出所蹲局子!你身上这种小布尔乔亚毛病就是吃苦吃少了!我就不应该让你去念什么高中,就该直接进队伍练几年吃吃苦再说!
“还敢离家出走?还敢偷偷玩儿失踪?就是翅膀硬了!有本事你拿着户口本去把你姓改了!有本事你把你身上流的宋家血全给我抽出来!就算你不要这个家!你骨子里,你血里还是我宋镇山的儿子!”
咆哮声几乎掀翻屋顶。
宋偲仍是一动不动,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他牢记着何夏的话,“不管你父亲说什么,在理的或者不在理的,你能接受或不能接受的,一定一定先不要反驳,不要争辩。”
他当紧箍咒一样念着,好几次忍不住想插嘴,都死咬着嘴唇活生生压了下去。
宋镇山暴跳如雷一口气把话骂完,心里痛快多了,情绪激动得有点飙,头微发晕,见宋偲竟是没反驳插嘴一句,恭敬站着一动不动,才喘着气缓缓平下来。
看宋偲的眼神仍是凶狠严厉,见宋偲不说话,又吼一句,“哑巴了?”
宋偲深吸一口气,拳头捏得紧紧的,往宋镇山面前挪动脚步,往前走了一步,两步……
宋镇山微惊,下意识背起手,眯起眼来,这小子还要动手?
门口的两个门神也觉不太对劲儿,意料之中的对吵局面并未出现,偷摸摸往里一看,都是一惊,小公子还要动手?!
宋偲从小就暴脾气,也跟首长对打过,不过那还是他十二三岁的时候,现在他都比首长高了,又年轻力壮,真打起来首长还能压得住?
林恩和傅予琛有些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