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大的身影闯进房间,风一般卷过格兰特身边,直奔关卓凡而来。.
关卓凡的手刚刚伸到半途,一个“不妙”的念头还没转完,威廉.特库姆赛.谢尔曼大张双臂,抱住了他狠狠一摇:“关侯爵,你和我一样,都是个疯子!”
关侯爵也算弓马娴熟了,但被他这么一摇,也不由脑子一晕。
醒过神来,才看清来者形貌。
倒是穿着全套的将军服,外面还披着军大衣,可是皱皱巴巴,颜色可疑,领口以下还松开了好几个扣子,衬衣的领子别扭地露了出来,浑身上下,衣服、裤子、靴子,都沾满了泥点,比格兰特那天还过分。
头发硬而杂乱,发际线很高,宽阔的额头下,一张青灰色的长脸隐隐透着病态的红晕,胡子几乎从下巴长到了眼角,双眼布满血丝。
孟菲斯战区司令,俄亥俄军团军团长,还有,尤利西斯.格兰特最好的朋友。
格兰特在一旁为他的朋友解释:“逸轩,威廉看过你写给联邦政斧的建议书。”
哦……那又如何?
格兰特想来关卓凡也没听懂,于是补充说明:“威廉的观点和你非常相近……比如,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威廉就认为这是一场漫长的战争,要打好几年,直到南方的资源完全耗尽。联邦政斧最重要的工作,不是打击南方的军队,而是……”
“打击南方的平民!”谢尔曼接上话,“我并不是说要杀掉他们——当然真有需要我也毫不犹豫——我是说:要让他们鬼哭狼嚎!牵走他们的牛、烧掉他们的房子……就像你说的,‘直到他们再也没有能力为叛军提供一粒子弹’!南卡莱罗纳那帮童子军,他们以为战争是一场游戏,不对,得告诉他们,战争是地狱!”
格兰特继续注解:“逸轩,你知道,那个时候,除了威廉,我听过的最悲观的预计是战争要打六个月……”
谢尔曼耸耸肩:“所以他们就把我当成疯子。我的小威廉去学校的时候,一帮臭虫跟在后面喊‘疯子的儿子’……”
他的热烈的眼神黯淡下来。
格兰特对关卓凡说:“小威廉刚刚过世了……在威廉出发来这儿前。可怜的孩子,染上了伤寒,就在威廉的军中。”
关卓凡心头一震,他握住谢尔曼的手:“谢尔曼将军,我很难过,你是一位……伟大的将军。”
谢尔曼凄然:“可是不是一位伟大的父亲。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战争,荒唐的战争。战争是地狱,战争自己也该下地狱。你知道吗,老布拉格还给我介绍过工作呢,可现在,我的任务是揪下他的脑袋。”
布拉格?布莱克斯顿?布拉格?对面的南军主帅?关卓凡望向格兰特。
格兰特点了点头。
关卓凡默然。这是这场战争最残酷的一面,你死我活的双方,是曾经的同事、同学、师生,甚至是亲人,包括翁婿、兄弟、父子。
比如,刚刚结束的奇克莫加战役中,邦联准将本.哈丁.海姆在轩军攻打南军中路时阵亡,他也是南军此役阵亡的军衔最高的一位,而他的妻姐,就是美利坚合众国第一夫人玛丽?林肯。
真正是骨肉相残。
没有人知道林肯夫人对妹夫死于己手的真实感受,在公开场合,她总是表示希望自己所有亲邦联的亲戚都死光,因为“如果有可能,他们一定会杀了我丈夫,并且我们最心爱的政斧”。
但人前人后,又有谁知道呢?
谢尔曼说道:“老布拉格介绍我去艾奥瓦州军事学院任教,嘿嘿,那个时候本来我以为自己什么都干不了啦。”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之前的程序看来都是一样的,格兰特如此,谢尔曼亦然。
气氛太沉重了,关卓凡微笑道:“谢尔曼将军,我知道你做过路易斯安那大学的校长。你还是一位优秀的教育家。”
谢尔曼眼睛一亮,但以为是格兰特和他说的,也不以为意,哈哈一笑:“是啊,如果不是老布拉格,我还不知道自己还能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