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站在大门口鬼哭狼嚎,跟杀猪似的。一只土黄色的胖狗跟在他旁边,对着男人龇牙低吼。
季云喜吓得够呛,还没来得及把车停稳,就见男人伸手掐在平安腋下,紧紧抱住往后退,蹑手蹑脚,还想捂平安的嘴,贼头鼠目。
电光火石间,那辆藏在弯处的摩托车,麻袋木棒……前几天乡里通报的买孩子的案子……
来不及多想,他一个箭步冲下去,趁男人不备抢过平安,紧紧的捂怀里,恨不得用西装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这个一脸鼻涕眼泪的小不点,还话都不会说呢,要是……他不敢想象。
平安被爸爸抱怀里,立马就不哭了。
他知道这个不会笑的男人,会给他们买玩具,直接一堆堆的送来,还有各种很好穿的鞋子袜子,以及不太好喝的"nei nei"……他仰着脑袋看他。
阳光下的爸爸只看得到一圈硬硬的胡茬,扎人一定很疼吧?他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二姐夫就是这么扎他们的。
好怕怕。
季云喜可来不及安慰孩子,把他放回门内,从门槛上一个飞踢过去,正中男人肚子。
"哎哟!"
不待他反应,脸上就挨了一记铁拳。是真的铁铸的拳头啊,他颅脑内立马就"嗡嗡"作响,有什么凉凉的东西从鼻子里流出来,脸上皮肉却又热又痛,像被烙铁烙过,又冷又热的,只觉着头重脚轻。
脚下就踉跄了两步。
季云喜眼睛不眨,对准他胸口又是一个飞踢。
"砰"一声,男人倒地下,一米七多的男人像座小山似的。
"别……别打了……啊!"脑袋上挨了一拳,被打得说不出话来了。
季云喜像没看见似的,一手揪着他衣领,一手握拳朝他脸上揍,男人从一开始就没还手之力,现在被揍得话都说不出,知道要再被他这么打下去,今日可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立马拼尽吃奶的力气大喊:"救命哪!杀人啦!"
"救命哪!杀人啦!"那破锣嗓子把树上的鸟都惊飞了,更何况是村里吃中饭的人。
大家三三两两出来,见是季云喜打人,也不敢吭声。
"路生这是做什么?别打了,再打都出人命了。"老太太一面劝,一面把松松的眼睛捂住,不让他看血淋淋的场面,阿弥陀佛,真是造孽哟。
可小家伙悄悄看得兴起呢,挣扎着想下地,"奶奶,不要,抱。"现在又变回那个话都说不清的小人儿了。
徐璐看得摇头,这小子可真早熟,不过还是可爱,跟他爹一样可爱。
他揍人的姿势挺帅。
季云喜冲男人大张的嘴巴去了一拳,卯足了劲过去,男人脑袋一偏,"呸"出一口血水来,隐隐约约还有点白白的东西。
村民一看,暗自胆寒。
这季老板可真狠,把人家牙齿都打掉了。
老太太不忍心,"路生快住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麽?"她语气严厉,总觉着儿媳妇不在后,儿子就像变了个人。
季云喜顿住,咬牙道:"妈可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他指指泪汪汪的平安,"我要晚来一下,平安就被他偷走了。"
"嚯?!偷孩子的啊?"
"那该打!"
"对,打死活该,平安没娘就够惨的了,还遇上人贩子……"
"打死了事,谁家孩子不是心头宝,偷他娘的偷呢!"村里几个泼辣的女人已经开始踢男人了。
有看不过意的男人也加入,"打死了也不怕,咱们给平安爸作证,不会坐牢!"
不管平时有多少小算盘,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全村人空前的团结。
徐璐看得热泪盈眶,好样的父老乡亲,她以前总觉着自己跟他们不一样,不喜与他们为伍,现在他们居然还愿意帮她的丈夫和孩子……嗯,她决定了,以后一定要带他们一起致富!
男人被众人围殴,吐出两口鲜血,也不知是伤了内脏还是口腔出血,开始气若游丝起来。"我,我不……啊……"
"偷孩子你还有理了?你不是什么,你不是人才对!"
"呸!人贩子就该千刀万剐!"隔壁村有个小男孩就是被人偷了,等再找着的时候手脚已经被挑断了。
"我……我不是……偷孩子……"
但大家谁也不信。
求生欲让他像耗子似的爬出人群,屁滚尿流跪地磕头,"爷爷奶奶们饶命,我真不是偷孩子,只是……偷……"他看着人群外那只胖胖的大黄狗。
"嚯!偷狗?那也该打!妈的老子还奇怪,养了五年的狗出去就没回来了,原来是你个畜生偷的!"
鸭蛋他爹第一个跳出来,给他一个飞踢,"老子看家的老家伙也被你们吃了,吃你妈皮,怎么不去吃屎!"在农村,狗,不止是看家护院的忠诚护卫,还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李家村村民一直有个徐璐很欣赏的点,就是大家都不吃看家狗。除了闹饥荒那几年为了保命,土地下放后再没听谁吃狗了,听到哪个村的吃都会同仇敌忾的鄙视。
徐璐看得心里暖暖的,原来不止她男人可爱,家人可爱,连生活了一年多的村子,也是这么美好。
她真想回来。
才想着,就觉着头晕目眩,门口大群人突然像被笼罩在彩虹里,炫目得让她睁不开眼。
她用手一挡,突然感觉手上一痛,"嘶"一声。
"哐当!"护士手里的东西掉地上,几乎是狂奔出门,"醒啦醒啦!病房里那个醒啦!"
正跟人说话的男人就一顿,"你说什么?"
小护士年纪还轻,还有少年人心态,激动得语无伦次:"醒啦醒啦!你老婆醒啦!"
季云喜愣了一瞬间,甚至是一秒钟都不到,拔腿就往里冲,护士又欢喜着去告诉老护士,老护士又告诉医生……真是奔走相告。
在她们病房里住了这么久,可终于醒了。
徐璐刚被护士吓一跳,接着就感觉手背酸痛不已,像一块被扎得千疮百孔的猪肉。当然,她看不见,眼皮重得不行,根本睁不开。
突然,手被一只冒热汗的大手握住。
"醒……醒了?"男人沙哑着嗓子。
徐璐听出来,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睁不开眼,只能笨拙的转动手,轻轻回握他,轻轻的在他手心画着。
男人微微颤抖,心脏快从胸口蹦出来了。"真……真的醒了?"
问出口就想拍死自己,这说的什么废话。没醒会动吗?还在他手心里写字了。
其实,徐璐真是无意识的乱画,他却坚信她就是在写字,还仔细的用心感受起来。
突然,他眉头一皱,紧张道:"你……还是璐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