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大的校庆日在八月三十号。
八月三十号之前的两天一直下着雨, 雨水密密淋淋,一直下了两日, 到了G大校庆这天, 天却突然放了晴,。
这种冥冥之中有注定一般的天气变化, 让本来就不寻常的日子显得更加特殊了一些。
校庆日的时候全校都休了一天的课, G大西门斜坡那条长长的落叶大道两旁林立着小摊儿, 烧烤铺子从店里挪到了路上,一些社团也见缝插针地摆出来了铺子。
地上, 疏疏落落的水坑里兜满阳光的金辉,姜听晚绕过水坑, 顺着这条落叶大道往前走。
她捧了一怀的糖炒栗子。
糖炒栗子, 姜听晚只买了一袋, 买了不久之后,油纸袋子就碎了, 她将碎开的那一角捏了起来,又怕这一角捏得不解释, 袋子又散开,小心翼翼地把这袋子抱在怀里。
她的身侧跟着一个女孩儿, 是她的舍友,看着姜听晚小心翼翼的神情, 觉得她和一只护食的小松鼠一样可爱。
校庆日的落叶大道, 是个吃吃喝喝的好去处, 姜听晚怀里抱着的东西渐渐多了起来, 糖炒栗子上面又摞上了一盒烤鱼片,两袋炸鸡柳。
她的舍友撇撇嘴,半是玩笑半是艳羡:“真羡慕你,怎么吃也吃不胖,我呢,喝口水都得胖一斤。”
姜听晚道:“我这不是只给自己吃的。”
她往前递了递自己怀里的东西:“你想要吗?”
舍友摆了摆手:“我才不和你家那口子抢东西吃。”
姜听晚有些无奈,笑着解释:“也不是给他的……”
她最近和人组队参加了一个程序设计的分区赛,这糖炒栗子,还有其他的小吃,都是买给队友的。
她们约好了下午的时候,一起去学院楼的自习室,看一眼往年的习题,也猜一下今年可能的出题方向。
圈子变大之后,姜听晚能够找到更多志同道合的人,校庆日是热闹,可对于她来讲,她的热闹大概只来源于自己更喜欢的一些事情。
姜听晚的舍友却不信。
她轻轻拽了拽姜听晚的袖子,眼神示意:“嗳,你瞧瞧,那边站着的那个人,是不是一直在看你,你说会不会又是想要追你的?”
上大学以来,姜听晚的桃花就没怎么贫瘠过,明着来的暗着来的都有,她舍友和她住在一起久了,渐渐也习惯了,知道姜听晚有男朋友之后,更喜欢拿着这些事情来调侃。
姜听晚顺着她的话,抬眼一望。
这时令的树木郁郁葱葱,树荫下,站着一个人,面容白净,身形笔直。
那人在她看过去之后,很快移开了眼。
姜听晚微微蹙了蹙眉。
她舍友问她:“怎么了?”
姜听晚摇了摇头:“没什么事情。”
有些人在她的某段光阴了,占了一席之地,让她困恼过、甚至厌恶过,可随着时间流逝,这些人,总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结点,与她说再见。
既然是已经说了再见的人,陌生以待便好了。
她很快走开,头也没回。
迟施亦看着她果断走开的背影,唇边的笑意忽然就有些泛冷。
在她走出去很远之后,他的目光仍然长长久久地逗留在她的背影上。
对他来讲,在心里描画过千万遍的熟悉背影,却也十分陌生。
因为他常见的是她穿着一中校服的样子,永远都是那个样子,校服肥大,她的身量娇小,这形象在他的心里仿佛扎了根一样,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里,被他反复想起。
目光里多了点眷恋,他抬起脚来就想追上去,却被人喊住。
他回了头,便看见有两个女孩儿笑着看着他,其中一个捧着一只手机递给他:“同学,能帮忙,拍张我和她的合照吗?”
女孩子说话的时候,声音里流露着几分娇羞,等到迟施亦帮她们拍完照,她低首看着迟施亦那双修长干净的手,咬了咬唇:“同学,能加个微.信吗?我也好谢谢你。”
迟施亦还没回应,肩头被人一拍,一只胳膊揽上了他的脖子:“兄弟,不孬啊,咱这才刚来几个小时,你就被要联系方式啦?”
他这话是当着那两个女生的面说的,那两个女生只觉得有些难堪,最后没要到迟施亦的联系方式,也还是走开了。
女生一走开,勾住迟施亦肩头的男孩儿脸上也有了些愧疚:“则啧啧啧,对不住了啊,把人家美女给吓跑了。”
迟施亦没应声。
和他一起来的男孩儿对他的冷淡丝毫不以为意,他是迟施亦大学里的同班同学,两人的宿舍是隔壁,他知道自己学校里的大多数人是怎么看待迟施亦的,这人简直就像是照着范版活出来的样子,长得好,成绩好,学生工作也做得好,尤其是性情,格外温和。他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可这次他和他一起来G大这边交流,两人住进了同一个宿舍,他才逐渐开始感受到了不是那么回事。
外在看起来多温和的一个人,关起门来,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像是能结住冰一样的冷。
可眼下又不是关起门来的时候,这是在外头,这时候再不和迟施亦讨好讨好关系,男生怕自己未来的几个月都得憋死。
他满不在乎地笑着,垂眼看了眼迟施亦的兜,笑着开着玩笑:“不过吓跑了也没关系的吧,这两个,可没你手机照片里的那位漂亮。”
迟施亦手机的屏保照片是一个女孩儿,是贴在宣传栏外的一寸照片,他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很是惊艳,以为这是哪个明星或者爱豆学生时代的照片。问迟施亦他也不说,心里愈发好奇,终于有一天让他看清了宣传栏上的字。
阮县一中,理科状元。
他没想到迟施亦这小子,居然还玩儿暗恋。
此时,他的话音一落,迟施亦立刻变了脸色,甩开了他的手,大步往前走了。
姜听晚离开了落叶大道,往教学楼方向走,她的手机忽然响了两声,没等她接起来,电话便被人挂掉了。
姜听晚看了眼号码,是从另外一个城市打过来的电话,也并没有快递或者广告的标注。
稍一犹豫,她还是没有回拨过去,刚把手机放回到自己兜里,铃声又响了起来。
拿起来之后,铃声又挂断了。
等到同样的事情一连发生了四次,姜听晚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手机再度响起,她的目光略微有些狂躁,看了眼屏幕,这次终于给接起来了。
但是这次给她打电话的,并不是陌生的号码,而是蒋鹤洲。
蒋鹤洲时常会打电话过来,问她在哪儿,姜听晚不必等到他开口说话,就迅速地回答了他可能问的问题:“我在明德楼后面的那条路上,刚才有人给我打电话。”
她想不通,柔软的声线里也带着困惑:“这人太奇怪了,给我打了六通电话了,每次都是不等我接起来,就会挂掉。”
蒋鹤洲那头很快有了回应:“号码给我,你在原地等我。”
姜听晚听了他的话,老老实实在原地等着。
等到蒋鹤洲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多分钟之后。
他来了,先抬手碰了碰姜听晚怀里抱着的糖炒栗子,不悦皱眉:“栗子有些凉了,走了,我带你去买点热的。”
姜听晚的脸颊上忽然擦上了点红意:“你,你怎么知道我生理期到了?”
“老夫老妻了。”蒋鹤洲忽然别开眼去,“其实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了。”
高中就开始关注她的生理期,姜听晚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嘟哝了句:“变态。”
“真正变态的不是我。”蒋鹤洲接了一句。
姜听晚被他这语气提醒,想到了什么,赶紧问道:“刚才那通电话。”
“打错了?”蒋鹤洲的语气瞬间变得轻松了起来,“是个小孩儿,拿着妈妈的手机,想给自己爸爸打电话,却一直打到你这边来了。”
姜听晚半信半疑,拿起自己的手机,想翻看一下记录,手机忽然被他夺了去。
蒋鹤洲动作利落地将那几条通话记录给删除掉了,又把手机塞回到了姜听晚的眼里,他微撇着嘴角:“下周你不又要去比赛了?四天,还是五天?我不管,今天你的时间,都是我的了。”
姜听晚看着他的神情,心里忽然有些泛软:“那你等等我,我问问我队友她们需不需要我给她们带什么吃的喝的。”
她不是很喜欢参加学校里的这些大型活动,但是如果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倒是也没有那么的难以忍受。
“我媳妇儿又不是给人跑腿的。”蒋鹤洲把她拿着手机的手拉住,阻止了她的动作,“我待会儿,会用你的名字,帮她们叫个喜茶和外卖,我知道你们约好了五点种一起商量比赛题目,现在才三点,中间这两个小时,你陪陪我,谈完题目之后的时间,你也得陪着我。”
姜听晚侧眸看了蒋鹤洲一眼,觉得今天的他有些古怪。
看着蒋鹤洲紧紧皱起的眉头,她的思绪猛然间就清明了起来:“是迟施亦对吧?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是他。”
蒋鹤洲一顿,喉咙有些干涩:“你怎么知道……是他?”
他刚才和迟施亦短暂通了电话,迟施亦他倒是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想起自己的小姑娘还是被别人觊觎着,还这么多年,他的太阳穴就一跳一跳的。
果然还是想办法把她变小,放在口袋里比较好。
“我刚才在落叶大道看见了他——”
姜听晚的话才说了一半,吻忽然就急急燥燥地压了下来,她下意识地往后弯了弯腰,后腰忽然被人揽住,只修长的脖颈微微弯着,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
一直到齿间仿佛全是他的气息,他才将她松开,姜听晚支棱着耳朵,没听到周围的脚步声,心里放心的同时,狠狠捶了蒋鹤洲一下:“你这是做什么啊?”
她不讨厌和他亲近,却不想是在教学楼后、人流量颇多的校园主干街道上。
蒋鹤洲的呼吸缓慢,又微微有些沉。
他垂下眼睑,忽然伸出手来,比了一下:“你要是能变成这么点就好了,哪儿也去不成,就被我带在身上,依附着我,一朵桃花都不会招惹。”
“蒋鹤洲。”姜听晚也朝着他比了个手势,“你要是再敢在街上亲、亲我,你离挨打也就差这么点了。”
蒋鹤洲一笑,又弯腰下去,在她唇角啄了一下,满不在乎,“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