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
裴清砚神色都柔和了下来:"明明说了家祭就一天,今日一整天都没见着你,我便从别苑骑马赶过来了。哪料想到来了农屋,他们都说你去了净心湖。"
马车已经停了,苏慕晴连忙走了下去,到裴清砚的身旁:"今日的确发生了许多事,还好有他送我回来!"
裴清砚打量了一眼徐星淳,他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并未多说什么,很快便将目光放到了苏慕晴身上,朝她伸出了手:"来,我带你回去。"
苏慕晴很快便将手放到了他的手心里,心脏正小鹿乱撞,便被裴清砚一个用力,骑到了马背上。
苏慕晴一阵惊呼,这么高,仿佛还能闻到夜风里弥漫的草木香气。
"别那么僵硬,还有我在你身后。"裴清砚低声浅语,表情温柔。
的确,他们两人离得太近。
裴清砚说话的气息全都喷在她的耳朵上,她甚至能听到对方心脏强力跳动的声响。
苏慕晴耳朵都染上了薄红,急急忙忙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兄长,你在阻止疫病治疗时,能否帮忙找一找徐星淳的母亲和妹妹?"
裴清砚表情都冷淡了三分:"他母亲和妹妹身体好了,自然会回到他身边。"
"好不了了……"苏慕晴难以启齿,"寻的是尸身。"
裴清砚对苏慕晴的态度温柔,对旁人却不是:"那也不成。慕儿,他与你素未谋面,今日不过第一次见面,你们便这般熟悉了?"
徐星淳连忙从马车上走下,然后伏跪在他面前:"裴大人,小人的母亲和妹妹在一月前故去,小人是想为她们立坟,让她们不至于成为孤魂游鬼。"
"那方子,只有一半的治愈机会。"
徐星淳微怔,不明白裴清砚的意思。
"你可知,我为何不能帮你?"
徐星淳死死的抑制着自己:"小人知道,小人卑微……"
"不。"裴清砚打断了他的话,"我不过是太监养子,也同样卑微。一月前,尸体都已经腐烂。他们之前处理尸身,便是拿席子一卷,就裹到乱葬岗,许多尸身都被野兽所食,疫病便借由它们传得更远。如今整个大夏都岌岌可危,你知道吗?"
徐星淳心里更加绝望,眼眶也红了起来。
的确,他求得太晚了。
"就算并非如此,我手里的人带着方子前往各个州县,分不出人寻你母亲和妹妹的尸身了。"
裴清砚摸出了怀中的药包,将其丢到了地上,冷眼看着他,"你若不死心想找,便自己去找吧。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乱葬岗极易传染疫病,这药,也只有一半治愈的机会。去不去,全在你自己。"
说完,他便带着苏慕晴离开了此处。
徐星淳手在微微发颤,一直伏跪在地上,根本不敢看身旁的药包。
以他自己的命,去乱葬岗寻几乎不可能找到的尸体?
他内心生出了许多的害怕,尤其是看到母亲因这病而身亡的恐惧。
去,还是不去?
他瞳孔都紧缩着,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直到最后,徐星淳将药包骤然推开。
人都是惧死的,他也一样。
徐星淳眼中满是痛苦和泪水:"可恶……可恶!"
他忽然间极讨厌起裴清砚来,小小药包,却让他看清了懦弱无能的自己。
夜已经深了,寂静的小路上,只剩下马儿打着响鼻的声音。
天空的月光将周围照亮,回家的路也不那么黑暗了。
两人许久无言,快要到达农屋时,裴清砚才问:"你为何不指责一下我做法残忍?"
"刚才那件事吗?"
"……嗯。"
苏慕晴转过头去:"兄长在想什么呢?亲疏有别,我怎会为了一个马夫而指责兄长?"
裴清砚方才心中的郁郁,忽然间消散了些:"亲疏有别?"
"别抓着一个词不放!"苏慕晴嘟囔着,"再说了,我觉得兄长方才的做法也没错。"
裴清砚勾起唇角,心情已是大好。
他装作不知的问:"对了,你今日来净心湖做什么?"
往日苏慕晴或许会隐瞒一下,毕竟害怕他和萧奕谨起什么争端。
可她是被苏映晗给骗出去的,害怕隐瞒会惹来苏映晗钻空子,便一股脑的将话都告诉给了裴清砚。
她半点隐瞒也没有,让裴清砚心头一动。
他久久的看着苏慕晴的脸,然后接着骑马的动作悄悄将她抱紧。
"兄长?"
裴清砚将头埋在她的肩上:"我不喜欢徐星淳。"
"嗯?不是一个马夫吗?"
"他分明听到了七皇子和侍从的对话,还能冒险等在净心湖,明显是想给你一个恩情,让你心怀感激帮他。"
苏慕晴仔细一回想,的确觉得他出现得蹊跷。
约的时间在晚上,他就更不应该在那个地方,以免被萧奕谨看见。
裴清砚的声音在夜风里响起:"再说了,我吃醋了。"
"他、他有什么好吃醋的?"
"第一次见面,你就这么相信他?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总是瑟瑟发抖。"裴清砚总结了一句,"区别对待!"
分明是抱怨的语调,可裴清砚的声音却犹如清泉那般动人好听,那抱怨的感觉便被压下一重。
夜风吹得人心湖也变得温柔,她第一次那么清楚的认知——
裴清砚喜欢她。